“后来我上了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妈准备再婚并且开始下海做生意，没时间管我，三年级就让我转学，把我送到了我爸那儿。我爸那时候开饭馆也没空管我，就给我放在了小姑家。我觉得我懂事挺早的，那时候就懂什么叫寄人篱下，也学会了寄人篱下的姿态，没挨饿受冻过却总是觉得缺少什么。后来呢，我妈婚姻稳定了一些就接我回去，她和新丈夫一吵架又给我送到我奶奶家，就这么反反复复地到了我上中学。初三那年，我妈生意出了些问题，我爸已经回了老家筹备开饭馆，我妈给我送到我奶奶家，我跟我奶奶和爸爸一起生活。这时候大家都在一个镇上，跟谁一起生活并不是很重要，不过是换个地方吃饭睡觉而已，而且他们都不知道我打算初中一毕业就离开他们，离得远远的，再也不用看见他们。”
“后来呢？”刘部长的眼神充满了好奇。
我喝了一口酒继续说：”后来我没有参加中考，等中考完了我爸才发现这件事。我爸把我教训了一顿，我妈知道了又把我教训了一顿，他们逼着我去复读一年。我当时觉得钱没攒够出去也没用，就留下来复读了。现在想起来当时他们教训我的时候我挺开心的，他们管我证明他们在乎我对不对？”
刘部长摇摇头：“你太傻了。”
“复读的时候我就开始住校了，两周回家一次拿生活费，我爸给我生活费，我妈给我零花钱。那时候我爸的饭馆也开起来了挺忙的，我就经常去我妈家住，我妈家的钥匙我就挂在脖子上。后来有一天我在学校上课呢，我表姐她妈就是我表姨来学校了，我表姐和我在一个班复读，我表姨跟我说我妈跑了，不要我了。表姨是我妈的表姐，表面上关系不错，其实都在比着呢。她俩从小比到大，比穿衣打扮比工作比嫁人比孩子什么都比。她说我妈是欠债太多连夜逃跑，说的时候笑嘻嘻的。她平时根本不来学校，估计是压抑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才借看我表姐来告诉我这个消息吧。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是星期三，上个周日我们才放假回去，我妈刚给了我三百零花钱，她却没说她要走的事情。我很伤心，我不想在我表姨面前哭让她看笑话但我忍不住。”说到这里我的眼泪从眼眶里汹涌而出。
刘部长没有说话，抽出纸巾递给我。
我接过来擦了擦脸继续说：“好不容易熬到周末，那个周末学校不用上课但不放假，我说家里死人了我请假回了家，到了我妈家一看，大门锁得死死的。我掏出钥匙开门，锁已经换了，我打不开门。我扒门缝看，屋子里空了。我哭着跑到我妈卧室那边的窗户朝里看，我妈最爱的红丝绒的窗帘是拉上的。我把头上的钢丝卡扯下来掰直了伸进窗户缝里，拨开一点点窗帘往里看，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把手里的瓜子一把丢了出去，伏在桌子上哭出了声，刘部长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止住了哭，我擦了擦脸不好意思地朝刘部长笑了笑。
刘部长摇摇头说：“别假笑，不想笑就别笑。”
我又笑了一下：“是真笑。谁还没点儿惨痛的过去啊，哭过了就算了，该笑还得笑。”
刘部长站起身：“先别说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盯着刘部长：“我还没说完呢。”
刘部长：“那儿更适合讲故事。”
我盯着刘部长的眼睛，看不到一点别的信息。去就去，谁知道我明天之后还有没有机会把故事说完。我深呼吸了一下，上了刘部长的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