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幽灵现身(3)

一位尖嘴猴腮的男同事告诉我,周耀廷跟车出去提货。

我在办公室里,看周耀廷压在玻璃板下的照片。漂亮的男人,在哪里都显得骄傲而自信,他从所有的同伴中脱颖而出,眼神倨傲,下巴扬起。 路虹雯的丈夫小戴则低调地隐藏在人群背后,他的眼睛总是带着清淡的笑意,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他们总是和众人打成一片,却让身边最亲密的人痛苦不堪。他们的内心之门,总是牢牢关闭,只有他们自己拿着钥匙。韦诚,也是其中一个吧。

周耀廷从窗口走过,当他迈进门槛,突然见到我,他的嘴张开,眼睛睁圆,愣了许久,好一会,才醒过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帅气的楞角仍在,却全无印象中的神采飞扬,他面容憔悴,听到我的来意,他的视线在躲闪。

我话中有话地说了句:“我找你找得很苦。”

“是吗?你怎么找到这里?”他神色平淡。一眼就看得出来是装的。他的眼神很飘乎。如果一般人碰上了这样戏剧性的死里逃生的经历,早就被媒体大张旗鼓,渲染得面目全非了。

“我以为,你死了。”我对他的不以为然大为震惊,几乎叫了起来。

他急忙嘘了一声,掩上门。

我伤感地说:“我见到了车上的老人家照片,还有那个小女孩。她们都给水泡得变了形,我找不见你们,”

周耀廷苦笑:“你当然找不见我们。我们活着。因为我们提前下了车。”

我啼笑皆非,除了这个解释,还能有别的原因么?

但我还有个疑问:“车子在花圃站没有停车。报纸上说---”

他打断我,说,“我也看了报。车子在花圃站没停,阿月,就是丢钱的那位姑娘,在车上呕吐了,车厢里的空气本来就浑浊,呕吐物的气味简直让人窒息。阿月吐得脸都青了。乘客们要求司机临时停车,让我们下车。司机答应了。她把车靠边停了。我把阿月扶下车。她吐了好久。后来我们找了辆三轮车,过桥。”(见P128红字部分,这里并不算正规停靠吧?是的。不算。)

我知道自己看上去傻极了,他俩没有成为车上的亡魂,因为车子在死亡的预兆中滑过站台后,作了一个短暂停留,留下了两个活口。

周耀廷继续说:“我们看见了那个被撞坏的栏杆。听说有车坠桥了。阿月第二天一早就退房回家了。我看了报纸,才知道,我们从鬼门关那里捡回两条命。”

我只说了一句,虽然似乎没有实际意义:“小戴就没你那么幸运。”

“你认识他?”他的眼光闪烁,似是而非,又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偶然在朋友处看到你的照片,要到了你的地址。”

他表现得很紧张:“哪位朋友?”

“重要吗?”我搪塞他,反问道。

周耀廷沉默了一会,缓慢地说:“我没有告诉厂里面的人,我原来也在车上。如果你在那个晚上,看见了那截给撞断的栏杆,你就不会满世界瞎嚷嚷了。我忘不了那个缺口,它就象一张吃人的大嘴巴。”

我悚然。我理解他的感受。

“我不可能到处宣扬自己是最后的目击者,我不可能去炫耀自己的幸运。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躺在殡仪馆的冰柜里。”他的声音低下去。

我追问:“叫阿月的外地姑娘,你和她还有联系吗?”

他摇头不语。也许他们都想把这段记忆从脑海中抹去吧。

我问:“你们是在哪里下车的?”

他答:“车子在花圃站没有停靠,大概开出一两百米左右,才停下来,让我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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