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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人在客厅里:一位死者(小戴)、一位生死未卜(小帅哥)、一位寡妇(路虹雯)、一位间接肇事人(蒙娟)、一个活见鬼的人---我。
听我这么肯定地确认这个小伙子就是那个雨夜的罹难者,路虹雯脸色苍白,惊愕得说不出话。
而蒙娟则反复地看着照片,嘴里念念有词,问:“这个小帅哥,他叫什么?”
路虹雯机械地答:“周耀廷。婚前我见过他两三次,婚礼的时候见了一次。他是我那口子的同事。但跟我不是很熟。”
蒙娟表情异样地冲我笑了,她听我说过当夜候车的经历,便感叹道:“原来这个周耀廷就是你说的护花使者。真应了一句老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我骇然,道:“两个朋友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是上天的安排吧,真可怕。而且他们居然彼此都不知道。”
路虹雯把视线从墙上转向我,先是浓浓的迷惑,然后是淡淡的嘲讽,道:“周耀廷没有死。他今天早上还打了个电话给我。询问我丈夫的情况。”
蒙娟听了,吓得退后三步,骇怕地说:“我永远也不要见到这个人——周耀廷。他是鬼。”
路虹雯啼笑皆非地说:“周耀廷没有死,他活着。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鬼。”
她望着我说:“如果你没有认错人。那他一定是提前下了车。你问问他就知道了。”
我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我要找到他。”这太不可思议了。他居然没死?那单身女郎呢?他一定有她更多的信息吧。也许他知道她的下落,也许她也逃过一劫。一想到他俩可能幸存,我是又惊又喜又有点埋怨。这几天,我可是为他们牵肠挂肚啊。
路虹雯神经质地说:“你可以明天去公司找周耀廷,我把单位地址给你。但记住,不要提我的名字。不要提起我和你们说过的话。” 路虹雯写下地址,精疲力竭地靠在沙发上。
蒙娟嘲笑道:“看来你这些天是白费力气了。你在沉痛悼念的时候,人家很可能都双栖双飞了。”
路虹雯深呼吸后,情绪稍微平复,她一再央求我们陪她一晚。我今天这么一折腾,又喝了不少,也困得不行,再说,开不了车,又得让蒙娟把我送回去。这算怎么回事?我以为蒙娟会强烈反对,因为看她情绪不稳定,似乎很不想和我们混在一起。没想到她居然爽快地答应了。
路虹雯见我们如此仗义,感动得不行。
“睡沙发,可以吗?”路虹雯拿来一盏台灯,说:“我呀,今天喝得太多了,你别指望可以睡个安稳觉。”
她的眼睛,即使在睡意朦胧,都谈不上动人,她的嘴唇,即使在暗夜,都是含糊、丰满而滋润的,却不能把我诱惑。她让我捉摸不定的,是她的整个人,她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女人,对她的命运,颦起眉头,带着嘲讽地忍受着。她全部的恐惧,只是源于她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内心,更冷静,也更渴望。
她感受到了我的注视,就停了一下,她把台灯调到弱档,她轻声玩笑,
“我从小就没有哥哥和弟弟,连堂兄弟都没有。这样的女人很吃亏,我们完全没有和男人相处的本能。”
我忽然心中一动,说道:“有女人的本能,就够了。”
她把光线调得更暗了,在黑暗中凝视了我两秒钟,悄然离开。
我悬浮在黑暗中。脑子里仿佛在剪辑一部不知所终的影片:热闹的婚礼,冷静的新郎官,精疲力竭的新娘,强打精神,在客人中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