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太多,月亮只有一个(1)

从清迈沿着湄公河顺流直下,二十四小时的慢船和六个小时的长途巴士,带我穿越泰国边境来到老挝。

在木质的小客船上,起初大家还规规矩矩地排排坐,没过多久,整个船上就混乱了起来。船舱里、甲板上到处铺开了睡袋,听音乐的,打扑克的,喝小酒的……之后,大家跑去船头小厨房抹锅底烟灰,个个成了灰黑大花脸,化装舞会开始啦!

在一路喧闹中,我们终于漂到了老挝万荣,这是一个以水上玩乐为主的小镇。这里没有任何高档的机械设施,是一个完全凭着自然条件搭建的乐园。但这里的水上派对非常有名,完全可以和帕岸岛的月圆派对相媲美。

比基尼美女和肌肉帅哥提着酒桶在河边疯狂撒野。马克和我,我们每天懒散地坐在河边晒太阳,喝啤酒,发呆,看跳河比赛。跳河比赛在万荣很流行,不管男女老少,只要你够胆,就可以玩一把。根据各自水平,爬上几米的高处,来回在空中晃荡,然后跳入四五米深的河水中。谁在空中晃荡的时间越久,谁就算赢了。

日子在我们发呆的河边一天天溜走了,渐渐地,我也开始享受这看似无所事事的生活了。反观我从前的生活,除了工作之外,我剩下的时间对我的生活并无任何建造。其实,我们可以更加幸福,但首先需要除去那些充斥着生命的无效活动:观看无聊的电视节目,赚更多的钱,在商场闲逛……

这些无节制的行为,占据了我过去的整个生命。

我发现马克的头发越来越长,因为在我和他说话的时候,我已经看不清他的双眼了。为了节约旅费,他已经有四个月没有剪头发了。

“我在专业美发学校进修过,有证书,你想不想试试?免费!”我拿起剪刀,挑衅地问他。

马克一听专业又免费,兴奋地搬来凳子,乖乖坐在长廊下,还专门挑了个灯光亮一点儿的角度,等我“宰割”。我拿起大浴巾,紧绕着他的脖子,手中的工具只有一把塑料把手的剪刀,还是圆头的那种,这也是我包里看起来唯一像样的工具了,要不就只有瑞士军刀了。

棕黑色头发一拨拨散落,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他有点儿不耐烦了:“丽丽,怎么还没有剪好啊?为什么要那么久?我以前理发从来不会这么长时间的。”

“在中国,专业理发师都这样,越久越仔细。这是我的第一次,所以要慢慢来。”

“什么!你是第一次剪?” 马克几乎要跳起来。

“我在专业学校毕业,但没帮人剪过啊!”

沉默许久后,他冒出一句话:“不要着急,我不介意,你试着剪吧,剪好是最关键的。”

看来马克是个聪明人。日本邻居看见我们在长廊下理发,也走了过来,以很羡慕的样子称赞我,我忙问:“你要剪吗?我有大把时间,你可以排在马克后面,免费!”

他什么都没说,走开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马克忙跑去厕所照镜子。出来后,马克摸着脑袋,

他满意地朝我笑,很认真地对我说:“感谢你帮我剪发,明天我也帮你剪吧。”

我立刻婉言拒绝了。

出门之后,我把手机里的闹钟功能关闭了。对我来说,任何节日和时间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我需要记住的只是上车的时间和下车的地点。但,今天却是马克的生日,五月五日。

他还是穿着那件白背心,没有特别打扮过。准备出门时,他想要换上新买的蓝色T 恤,最后又换了回来。马克几乎从来不穿鞋走路,包括去派对,他那双中国式平底布鞋的鞋底和鞋跟被野狗咬脱了线,平时一直将鞋子插在大裤兜里,只有到了大城镇才拿出来穿。

而我渐渐也很少穿鞋走路——因为光脚走路感觉真好,免费足底按摩。

我更珍惜我所拥有的现在,我包里装的都是宝贝,再也不舍得浪费。衣服破了,我拿针线补;穿旧了,洗白了,我会拿剪刀重新设计缝制,又将会是一件新衣裳。

今天,马克居然穿鞋出门了,我很诧异,问他:“今天怎么穿鞋了?”

他笑得很无奈:“在首都万象啊,要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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