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奈兔(2)

强光很刺眼,我慢慢适应过来的时候,才看清这里就是白天来过的莫奈花园。但奇怪的是,放眼望去,现在的莫奈花园居然都是黑白的,所有的颜色都消失了。我们仍然坐在草坪上,但草坪变成了老电影一般的黑白色。所有的花和植物,甚至是莫奈的故居,都变成了黑白电影一样的场景。更神奇的是,白天都是游人的草坪上此刻出现了一只长颈鹿、一只猴子,还有一只河马。

准确地说,它们都不能算是动物,因为它们和莫奈兔一样,是用画布缝制出来的玩偶。

整个莫奈花园只有它们身上是有颜色的,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好衣服的颜色还在。太奇怪了,我开始轻轻触摸两旁的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是明明知道是花,却因为没有颜色而感觉适应不了。我紧紧地抓住沛沛的手,而莫奈兔跳着向那群画布动物跑去。

我听到它们发出了“咔咔咔控费粒费粒”的声音,沛沛也着急地拉着我的手朝着它们的方向跑,虽然我想阻止她,但我没有,即使知道这一切都很陌生,却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真奇怪。

莫奈兔爬到了河马背上,然后朝沛沛挥手,我就把她也抱了上去,莫奈兔和沛沛都兴奋得不得了。而河马和长颈鹿等几只动物好像商量好了似的,驮着沛沛就往莫奈故居的方向走,我看它们没有伤害沛沛的意思,就紧紧跟在后面。

它们从莫奈故居旁边绕了过去,那里终于出现了有颜色的东西,一片色彩缤纷的池塘,里面的水看起来像颜料一般。池塘里面种着莲花,我突然想到了白天看到的莫奈的名作——《睡莲》,似乎就是这个画面。

沛沛转头跟我说:“哥哥,它们想要我们帮忙。”

“什么?”我问。

“它们想让我们给草和花涂颜色。”

这个时候,长颈鹿、河马和莫奈兔都转头看着我,似乎不答应不行。

我点点头,问:“要怎么做?”

这个时候,猴子从莫奈的老房子里跑了出来,拿着画笔和调色板。

沛沛拿到调色板就兴奋地从河马身上下来,跑到池塘边蹲下,用画笔蘸了蘸池水,然后跑去花丛前面,轻轻用画笔一点,本来黑白色的花就突然整片有了颜色。只是她涂颜色没什么逻辑,每朵花都涂上不同的颜色……就跟我白天看到的时候一样,各种颜色的花都种在一起,莫奈兔在沛沛的旁边一边跳一边咔咔咔地说话,然后沛沛站了起来,用力一挥画笔,她面前的黑白色花丛沾到颜料之后,一大片同时盛开一般地变得五颜六色。

我正看呆了的时候,河马晃晃悠悠地下了水,接着朝池塘两边喷水,弄得我们身上都是,周围的一切都开始一点点地填上了颜色。

我们回到草坪上的时候,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

莫奈兔坐在我们旁边,它又开始咔咔咔地说话了,沛沛听一句就跟我说一句。她告诉我,莫奈兔也好,长颈鹿、河马、猴子也好,它们都是用莫奈先生的画作草稿做成的。莫奈先生的一生有很多很多作品,但同时他也很挑剔,但凡画作里面有一点点瑕疵,他就会直接丢弃。但和他一起住在这里的妻子卡缪觉得这些有瑕疵的画也同样是佳作,所以就保留了下来,再加上一些填充物,把它们缝制成了一只只动物。而卡缪因病离开的时候,莫奈先生看到这些用他曾经遗弃的作品做成的动物,伤心不已,它们就一直默默地陪伴在莫奈先生的身边。又过了几年,莫奈先生慢慢地分辨不出颜色了,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跟黑白没什么两样,而它们希望能让莫奈先生康复。

我听着听着就在草坪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酒店的床上,沛沛在旁边还没醒。

真是一场有意思的梦,我心想,然后又看了一眼台灯下的莫奈兔,它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这个时候沛沛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我把脸凑过去叫她起床,她转身抓住了莫奈兔,然后把它抱在怀里,我听到她模模糊糊地说:“哥哥,我的画笔呢?”

后来我看莫奈的传记才知道,他在老年的时候患了眼疾,看东西逐渐模糊直至黑白一片,后来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医治,他的视力才逐渐恢复。他在巴黎的吉维尼生活了43年之久。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