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THREE CHINA!”(7)

医院门口竖立着一块醒目的提示牌,上面用英文和当地文字写着“禁止携带枪支入内”。这家医院现在是摩加迪沙最大的妇女儿童医院,也就是所有摩加迪沙的妇女儿童生病都会来这家医院。今天因为是休息日,所以院长和医生都没有在工作,但是院长很友好地打了个电话给我,约好明天我们可以去采访他。院长打电话来的时候,是梁红接的,因为最近我们总是一会儿说英语一会说汉语,而且非洲人讲英语是有口音的,所以她也经常会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自己都混乱了,一接电话的时候院长跟她说“你好”,梁红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说“hello”,院长又说“你好”,然后梁红突然意识到院长是在跟她讲中文。这时,梁红才进入状态,用中文跟对方说话,结果她发现他只会说那一句“你好”,但这已经足够让我们觉得亲切和感动了,因为他知道我们来自中国,所以才会用中文跟我们打招呼。我们约好了明天去访问院长。在医院我们也拍了一些患病的妇女和儿童,恰好赶上了他们的疫苗接种。在中国看新闻的时候就听说摩加迪沙现在已经开始了对孩子们做一些免费的疫苗接种,我们欣喜地发现这些疫苗有一大部分是来自中国的。此外还有来自印度和其他国家的,但是数量最多的是产自中国山东的某制药厂。不知道是不是如同新闻里说的那样,每个孩子都可以接种到疫苗,都可以健康平安地成长。但是最起码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表明这里正在慢慢地变得更加文明、更加现代化。

从医院出来,本来我们想着拍一些空镜就走,但是在曾乔和魏凯去拍空镜的时候,一个当地人走过来,跟我们说当地的语言,完全听不懂,然后安保队长过来充当了临时的翻译,带我们去看了在一个月前爆炸案中受伤的人。当时我们不能理解,病人并不是住在病房里,而是住在医院外面的甬道上。由于交流有障碍,我一开始以为他们要带我们去看看医院的绿化环境,到了才发现不是我想的那样,我们甚至还在称赞这里的环境确实漂亮,满眼绿色的树,感觉像是一个花园。但是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我觉得心被揪了一下。他表情很淡定,然后看着我,我问他:“你介意我拍照吗?”他说不介意,然后把盖在腿上的黑纱摘下来……当时就有很多很多的苍蝇飞出来,那个腿已经……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一定是在爆炸中受到了重度烧伤才变成那个样子的吧。他腿上将近80%的皮肤都烧焦了,只是简单地涂抹了一些紫药水,所有的伤口都在发炎、化脓,很多苍蝇、蛆虫在伤口上爬来爬去。安保队长跟我说,这个人的家人在那场爆炸案中全死了,包括他的三个兄弟。现在他已经没有家人了,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他现在没有吃的,没有钱,没有工作,什么都做不了,也没有药品。他说他现在之所以能活下来,都是靠身边的人,谁路过给他点儿吃的,或者说给他点儿钱。我特别无语,这就是许许多多在战火中家破人亡的索马里家庭的缩影,前面在医院里面看到的那些患儿有些因为营养不良,骨瘦如柴,但是还不足以让人震撼,因为我们既有印象中的黑非洲就是那个样子,就像我们在难民营里看到的孩子一样,我们有心理准备。然而这个人是不一样的,他是因为战争,因为爆炸然后变成了这个样子,而且无依无靠,我相信如果他不及时接受截肢手术的话,这样的伤势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可是即便如此,在整个交谈过程中他脸上甚至有着淡淡的笑意,那真是一种看破生死的乐观态度。临走的时候我给了他1美元,看起来可能有点儿小气,但是我知道就算给他10美元、100美元,那也帮不了他很久,我解决不了他今后的生活,我只能说让他买点儿吃的,不至于饿肚子,仅此而已,没有更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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