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堂看着她:“我们一向是朋友,你不该生我气。”
“你遗弃姐姐!”
方玉堂忽然忍不住:“你一直叫不语姐姐,事实上,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谁?”
解语不明他说什么,张大眼睛。
方玉堂细细观察解语双目,他后悔地叹口气:“天,没想到你是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什么?”
天色渐暗,路灯亮起,方玉堂的脸上蒙罩阴影。
他答非所问:“这年代,说不上遗弃,我不过与不语终止关系。”
“方先生,别游花园,请把话说清楚。”
“你那么聪明伶俐的人,这些年来,真相信不语是你的姐姐?”解语如头顶被人淋一盆冰水。
方玉堂叹口气:“我有义务告诉你,她是你的生母。”
解语整个人凝结。
方玉堂说:“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家,真不晓得怎么会在这繁嚣无情肮脏的都会里生活了三十多年,且如鱼得水,为蝇头小利争个不已。哎,今日看来,酒色财气,真不知所谓。”
他把车子驶下山去。
要到这个时候,解语才问:“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六个字那么简单。”
“谁告诉你的?”
“她本人。”
解语不信:“她为什么对你说出秘密?”
“因为,”方玉堂叹声气,“当时,我们是相爱的。”
“她编一个故事来博取你同情。”
“解语,外婆是你的外婆,不过是她的母亲。”
“不,我俩是姐妹。”
“你们相差十八岁。”
“有些同胞差二十五岁。”
“我不与你争辩,你们已不是我的责任。”
方玉堂再也不说话。他把车疾驶。到了门口,他替解语打开车门。
“解语,我一直喜欢你,你明敏过人,温婉可爱,我会想念你。”
已到家门口,解语头也不回上楼去。
电梯往上升,解语心情空洞彷徨,而电梯驶得特别慢,每站停,层层有人进出。
好似永远到不了家。
终于到了,出电梯,发觉走错一层,只得往下走。
一级级楼梯下去,每况愈下。
她掏出钥匙开门,外婆已经回来。
外婆诧异地说:“你看上去精疲力尽,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疲惫地说:“外婆,我们生活可会出问题?”
“你放心,没问题。省吃省用,应当足够。”
解语呼出一口气。
“你为何如此问?”
“方玉堂叫我转告姐姐,他要妻儿团圆,要离开本阜,不再回来。”
外婆怔住。
解语说:“我累极了。”
她扑倒床上。就那样睡着了。
半夜醒来,十分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都能熟睡,可见事不关己,到底己不劳心。
见不语房有灯光,她推开房门。
看到不语在她心爱的那面水晶镜前卸妆。这是不语多年来好习惯,每日,无论多晚、多累,她必彻底卸妆。
她在镜内看解语。
“老方向你摊牌?”
解语点点头坐下来。
“说以后都不来了?”
“是。”
“真是块鸡肋。”她笑盈盈,继续抹去残妆,露出皎白脸容。
打个哈欠,啪一声关了床头灯。
解语吃了一惊,在黑暗里问:“就这样?”
听见不语已经躺在床上,她像是经过郑重考虑,过片刻才说:“不然怎样办?”
抱住他膝头哭吗,这不过是一项职业,一项营生。
是,不语是要比她想象中坚强。
“他还说什么?”
“什么‘是非成败转成空,几度夕阳红’之类。”
不语哼一声。
过一会儿又说:“娄律师打过电话来,把支票上数目告诉我。”
“还可以吗?”
“颇为慷慨。”
“有金钱上补偿已经算不幸中大幸。”
“真是,总不能要了老板的金又要老板的心。”
不语又问:“他还说过什么?”
解语答:“再没有什么了。”提也不提身世秘密。
“去睡吧,今日大家都累得慌。”
就那样接受了事实,没有过激反应,也没有多大失望,像是一件衣服洗褪色,搁在一边算数,反正消费得起,又何必拿到店里去争论。
解语见不语不出声,便转头回房。
那样平静,不知是否早有心理准备。
悲欢离合,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有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如何处理失意事,只得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