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臻长老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祖自会原谅他的,一切听从柯施主安排便是了。”
柯玉井笑道:“如此便是最好的了。”
因见天色向晚,夫人林氏及众人向智臻长老告辞,智臻长老赠送柯玉井一本《多心经释义》,因柯玉井给道济治病的药方是菝葜根煮瘦肉,破了寺里的规矩,因而把小道济一并带到府中治疗,不在话下。
且说次年春日,柯玉井忽然收到一封老师万邦宁的书信,信中万邦宁建议他去参加太医院的考试,并要他读些医案,以备考试之用。
接到老师的书信,柯玉井激动非常,虽不能像林大钦那样进翰林院,做个六品的编修,却也少了林大钦那般的烦恼,又能圆了阿爸当年让他为医的心愿。
接了书信,柯玉井一面忙着辞别亲朋,一面收拾东西,最为要紧的是那个传家宝《纬易解》,亲手将其埋在箱底,看看,不放心,又取出来,放在身上。
柯玉井此去京城路途遥远,黄薇淑因有孕在身不能随行,次日柯玉井就要远离,不禁有些伤感。吃罢夜饭,柯玉井与母亲等人在上房里说话,黄薇淑独自回到房中,小丫头春桃已经点燃灯烛,黄薇淑先是吃了一杯茶,见柯玉井尚未回房,不禁叹口气,让春桃打开窗子,摆上琴弦,对着烛红抚琴唱道:
月暗灯摇,星稀云重,窗前柳影婆娑。
对烛弹歌,夜风轻抚青罗。
悠悠箫管相思惹,但听来,却是离歌。
默无言,弦断瑶琴,只泪相和。
天赐柔情应怜我,怎分离难料,孤寝苦消。
万般恩爱,几桥鹊渡天河。
推杯换盏酩酊醉,任沉沦,日月如梭。
望苍天,一缕馨香,梦可曾托?
恰此时,柯玉井已经回房,站在门外,听妻子弹唱,知妻子是为明日的分离难过,待琴止歌停,柯玉井推门而入,见薇淑对烛泪流。
柯玉井上前握住娘子的手,和颜悦色道:“何必如此凄婉,只因路途遥远,你孕身不便,方才一人独行。待你分娩之后,我定来接娘子京城相聚。”
黄薇淑凄然一笑道:“只是心中不舍,一时难过,才寄情瑶琴,让夫君见笑了。”
柯玉井笑道:“相思倘寄相思字,君到扬州扬子回。娘子之情,我玉井自会装在心中,吟在口中,今生定将娘子的情意铭记。”
黄薇淑扑哧一声笑道:“哪个要你吟在口中了,你若变了心,我也奈何你不得。”见柯玉井朝自己扮了个鬼脸,又道:“此番路途定有不少辛苦,你又不会照顾自己,真是让人愁闷。”
听娘子如此说,柯玉井又好生一番安慰,不在话下。
且说次日,红棉早已安排好了车轿,所带衣物及各样物件装上车,柯玉井带着旺仔扬尘而去,及至回过头去,却发现黄薇淑及亲朋依旧原处目送。
到了广州府,车夫驾了车轿返回,柯玉井则带着旺仔雇了辆船只,一路沿河而上,待到了杭州府,又重新雇了辆船只,直奔京城驶来。
话说这日,船已近京城,柯玉井昂立船头,手执折扇,欣赏两岸风景。但见沿河两岸庄稼葱绿,碧树繁茂,河道交错,别有一番景致。这正是: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柯玉井看得兴起,命船家将船拢岸,踏上岸来,拐过一段小路,径自走上一座小桥,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街市,遂兴致而往。街市不大,却十分繁华,各样买卖俱全。此时已是中午时分,街市上行人稀少,柯玉井在一火烧摊前停下脚步。但见这小吃别有一番意味,是用猪肠、猪肺和干豆腐卤煮的火烧。香味扑鼻,颜色诱人。
卖火烧的是一位年轻的后生,他的身旁坐着一位眼泪汪汪的小女孩。后生见柯玉井驻足不前,正打量着自己做的小吃,知道是外地来客,没见过这种东西,笑道:“客官定是他乡远到而来的吧,这叫脆皮大肠,用猪肠、猪肺外加干豆腐卤煮的火烧。不过,您呐,得看清了,这东西若没有戗面肯定好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