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不懂拒绝的人(2)

不久后我找到了工作,步入了忙碌之中,去书店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有天大成给我打电话,问我要不要搬点书回去,不要钱。

一问才知道,他的书店要关张了。

我赶过去,他已经把书店盘给了一家开饭馆的河南人,书店里的几千本书装箱卖给了一个旧书贩。

见到我,他指了指角落的纸箱说:“我给你留了一箱。”

那天我算是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高峰期打不到车,两个大男人搬一箱只有几十册的书,累得像狗一样。

饭桌上我问清楚了怎么回事。

原来女人的丈夫得知她有外遇,一直跟踪她到书店,本想着捉奸成双,结果冲进来却发现两人相敬如宾,正在喝茶聊天。

女人说大成是书店雇的店长,男人自然不信,但又找不到证据,恼羞成怒之下责令将书店关掉,顺带解雇了大成。

我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大成喝了挺多酒,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印着都江堰的明信片,口齿不利索地说:“乔、乔乔肯见我了。”

大成就这样走了,一去就是好几年。

那段时间我也陷入了热恋,每天为爱情的小事喜怒无常,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偶尔空闲时,我会想起大成,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有没有寻找到那个叫乔乔的女孩,还是又在哪个小城市开了一家新的书店。

直到几年后的一个清晨,一觉醒来铺天盖地都是汶川地震的消息,我忽然惊觉大成去的是都江堰,离震中只有一百多公里。

电视新闻里,那些伤亡人数令人心惊胆战,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害怕。

那几天我疯狂地在网上发帖寻找他,还在他曾经的博客里留下了我新的手机号码,让他看到一定要打给我。

一颗心悬了整整一个礼拜后,我终于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

当电话那边传来大成熟悉的声音时,我感到了莫名的激动。

我说:“狗×的你还活着!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不急不躁,说他在彭县,离汶川有段距离,很安全。

我问他:“你找到乔乔了?”

他说:“嗯。”

我说:“儿子恐怕都生下了吧?”

他没回答我,只是笑。

我说:“看来你是已经决定定居在那里了。”

他说:“没有,明年,明年我一定回北京。”

再后来,有一次我看到他上传了一张结婚证的照片,我以为他就这样在那个遥远的小城市结婚了。这应该就是一个浪子的归宿了吧,我想,大成说的回北京,也许只是携家带口的一次观光旅游。

没想到的是,第二年夏天,大成真的回来了。

更令我和我的小伙伴惊呆的是,跟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她竟然就是大成这些年口口声声提及的乔乔。

慢慢地,我开始从大成口中拼凑出他这些年的故事。

当年大成单枪匹马坐火车杀到都江堰,本打算上演一场浪漫的久别重逢,结果到了那儿他才惊讶地发现,接站的竟然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她就是乔乔。

在火车上,大成也不是没想过暗黑版的相逢,可那些“见光死”、诈骗集团等幻想在此时此刻统统拜倒在眼前稚嫩的女孩脚下。

用他的话说,当时只觉得浑身发凉,怎么都没办法迈出脚步,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想到自己曾没日没夜地跟一个小孩子示爱,就觉得自己禽兽不如,再也不会爱了。

乔乔的家庭条件不好,父亲患病卧床不起,母亲靠微薄的薪水养活这三口之家。对于大成的到来,他们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意外,原来乔乔早就对父母坦白过。

就这样,大成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这三口之家的“第四人”。

乔乔的妈妈在化妆品柜台工作,没时间接送乔乔上下学,这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大成身上。每天送完乔乔上学,他就在学校附近的书店蹭书看,上下课的铃声响过八次,乔乔就会出现在书店,跟他一起回家。

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虚耗光阴,没有爱,没有梦,甚至没有一丝希望,只是按部就班地活着,简直跟牲口毫无区别。

但一想到要抛下乔乔,他又觉得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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