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欢继续问,你知道他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斯坦福!同事想也不想,脱口就说。
小欢问,上次你不是说什么也不知道吗?
同事指指天,指指地,一副神秘的表情。小欢有点困惑地说,不知道这样的工作要去哪里找,才找得到。
羡慕吧?
小欢点头,听上去挺有意思的,不常见。
当然不常见。
嗯,相形之下,我们的工作真是无聊又渺小。但他那样的工作,也不是人人做得来的吧?
当然做得来!
这样的好事,吊着灯笼也难找,闭着眼睛也可以做。
好事?
也不见得吧,前两个月,你在二三线城市跑了一圈,就说不习惯,换了去农村,我真不觉得你能顶得下来。再说,你上次提到谭远,一脸神秘兮兮的,我还当是什么三头六臂,也不见得呀。
同事等了半晌,见小欢没有继续说下去,终于忍不住问,就这些?这就是你的发现?
是啊。
唉呀,Joy,你看事情的角度就是与别人不同。
什么?
同事终于放弃卖关子,说,Joy这不是对你的褒奖哦!你也不想想,他们都姓谭。以年龄的距离来说……也刚好说得过去……有这样的靠山,做什么工作不可以,都是锦上添花。
小欢刚要作出恍然大悟状,又马上觉得这种想法其实不够顺理成章,于是迟疑地说,这绝对不可能。谭先生单身,从没结过婚,而且,大家都知道他没有孩子。
同事叹气,说,你的思路真是一通到底,实在没有多余精力与你解释。然后埋头工作,装作不再理她。
小欢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这根本与她不相干,她不觉得有必要在这件事上与人一争长短,可是,难道这就是所有大多数人的想法吗?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世界,也许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的,假使这样,小欢觉得对谭远所做的多少失去了一些兴趣,就像同事说的,有这样的靠山,一切看上去就像一种姿态而已,但,重点是这一切与她无关。小欢这样决定。
接下来的日子,是没有什么特别意义的忙碌,如果不忙碌,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不正常的。
她坐飞机去香港,她想,是不是应该像康勒说的那样,找百合,然后大家聚一聚,但是有点踌躇。不过,还是康勒主动来找她。他打电话来的时候,小欢正在厨房等锅里的面熟起来,她很有耐心地用筷子拨动面条,试探面的韧性,小客厅的音响正播放布拉姆斯的第一号弦乐六重奏。租下的这间小公寓,一年里的利用率其实很低,永远在出差或者工作,难得坐在这里静静地想一想──想什么呢?这几年简直失去了随便想一想的能力──更不用说煮东西,听音乐。在开始做这行以后,听音乐,听这样的古典音乐简直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事。她记得当初买下这张唱片,是在学校附近叫做VIRGIN的英国连锁唱片公司,商店的招牌是大红色的,白色的斜体英文字像要向这个世界传递什么信息一般有点过分巨大,但是人们大概总是偶尔需要有人大声地对着自己的耳朵突出重点地说一些什么,所以那样的尺寸也没有人觉得不恰当。那天她与康勒路过那块红色招牌的时候,突然想起布拉姆斯,想起听过的第一号弦乐六重奏,那从身体某处回响起来的如泣如诉的旋律让她突然觉得非要立刻拥有这一张唱片不可,康勒心不在焉,于是她让他在外面等她,自己进去匆匆忙忙找到了这张C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