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工道人大约五十大几的年纪,浑身上下穿着一件已经很破旧但却浆洗得很干净的僧袍。虽说脸上一个怪异的大疤给此人凭空增添了几分恐惧的色彩,但他略带儒雅的风度,和下巴上肆意滋生的一蓬乱糟糟的胡须,倒显得很有几分飘逸和不羁。他那双有些阴郁的眼睛,无论看什么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就是这双眼睛,虽然很多时候目光呆滞,偶尔也会昙花一现的闪露出一丝锐利的目光,让人不敢直视。
这时,火工道人已经拿着笤帚认真地清扫了院子里的落叶。放下笤帚之后,他便迈步来到山门前,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像相面似的挨个儿打量了起来。寺里的和尚知道他是想在人群里找到早年在寺外丢失的儿子,这已经是他多年来形成的习惯了,因此谁也不去烦他。
火工道人这几天一直徘徊在寺里的客舍附近,希望遇到那个最近在寺里寄居的年轻人,因为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东西在吸引着自己,感到特别亲切。可惜的是,他还未曾找到机会和那个年轻人交谈,人家就已经走了。尤其是昨天,当那个还没变成死鬼的鸠山大佐,带着一大群日本兵把一个从南京方向下来的国军溃兵打死后,又把溃兵的尸体从石碑后拖了出来,他再次看见了那个年轻人。他正仔细端详时,那个年轻人却留下一声轻轻的叹息走了。
火工道人干完活,一个人斜靠在门口四处张望。就在火工道人魂不守舍的时候儿,一阵嘈杂声伴随着女香客的尖叫突然传来,火工道人这才回过了神,朝着嘈杂声响起的地方望去。
原来,引起那阵嘈杂声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他像患了重病似的摇摇晃晃地朝着寒山寺走来了。山门外的香客见那个人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脏得都看不出本色儿了,全都惊呼着躲避,好像怕被他沾上晦气似的。只见那人好不容易步履蹒跚地快走到寺门口了,刚朝火工道人看了一眼,正要开口说话时,却突然眼睛一翻,“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寺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