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王记》 四(3)

楚离从来没听师父提起过任何往事,他只知道师父是个三天两头泡在妓院,隔三岔五出门行窃的梁上君子。但楚离不傻,他知道师父绝不是天生的飞贼。世间能有几个飞贼博古通今、熟悉朝政时局?世间能有几个飞贼懂得欣赏诗词歌赋、写得一手不逊书圣的好字?世间又能有几个飞贼善识音律,有抚琴听音的雅兴?

声如其运,自古那些悲天悯人自怜自哀的骚人墨客,总是喜欢把满腔的愤懑寄于弦音,其中似乎也包括那个脾气古怪身世成谜的色鬼师父。对于这首琴曲,楚离也问过,但师父似乎并不愿意多说,只是说此曲名曰《君莫离》,作者是一个女人。当然,楚离也不是傻子,师父和自己的名字凑在一起,不就是“莫离”吗?

常饮别时苦,

相思恨时迷。

渡江再回望,

孤舟蓑影捕江鱼。

落叶黄,秋风袭,独裹寒衣,

举目燕南去,

空留檐下泥。

念君时,

谁羡花满楼,

只盼君莫离。

听着琴声,楚离缓步踱到了窗边,吟起了这阕词。这阕词就挂在师父的卧房,没有词牌名,也没有落款。但看字迹,就是师父自己写的,不知是他自创,还是誊抄自别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阕词,与杏儿弹奏的琴曲,绝对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

听到最后一句“只盼君莫离”,杏儿手下琴曲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继而乐声再起。待楚离回头,但见杏儿的双眼已是饱含热泪。

“杏儿姑娘,这首曲子,是谁教你的?”

“回公子,此曲并无人教,是小女子听来的。”

“听来的?从哪里?”

“从我娘那里。”

“你娘?”楚离回过了身,但杏儿却不再言语。

琴声继续,两人的对话,并未打断杏儿的弹奏。

原来如此!

楚离恍然大悟,那老色鬼,果然在京城混过,不但混过,貌似混的时间还不短,甚至还交上了一个情比金坚的老相好。从京城到穷乡僻壤,这其中,恐怕少不了一段惊天动地的故事吧?回想起师父那张毁过容的鬼脸,楚离的脑袋里瞬间闪过万千种可能。

就在楚离站在窗户边上浮想联翩的时候,窗外,街上,又炸锅了。

一匹高头大马停在了胭脂楼门口,一个校尉翻身下马气势汹汹地走进了胭脂楼。楚离坚信,这个人虽然是个官,但此次铁定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因为他身后还跟了两队全副武装的官兵,一队枪兵,一队弩兵,若非是抓捕重犯,官府绝不会出动如此夸张的军队配置。楚离的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看来自己这次真是捅了大娄子,这绝不像是死了一个卖杏干的小贩就能搞出来的阵仗,以至于如此气派的妓院都已经罩不住了。那个装腔作势的大汉,到底是什么来头?这群气势汹汹的官兵,到底是为了抓他,还是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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