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百般谋算皆落空(7)

屋中微静,便闻严嬷嬷道:“老奴已吩咐了厨上。因惦记着夫人这里,怕再有事吩咐老奴,老奴便又匆匆回来了。老奴路过依弦院外的思慕亭,刚好碰见大姑娘正招呼世子吃茶,便一道过来了。夫人莫急,老奴再去厨上催催。”

听严嬷嬷如此一说,众人的心思便又动了——武安侯府的世子去瞧四姑娘,偏大姑娘在院外招呼其吃茶,而四姑娘毫不知情地早早便来贺寿了,这分明是大姑娘截住了去探病的世子;再者说来,既然大姑娘是和严嬷嬷一起来到锦绣堂的,大姑娘应该已经从严嬷嬷那里知晓了母亲有孕一事才对,怎么她进了锦绣堂,却并未关心母亲一二呢?若不是姚大姑娘早就知道了其母有孕,便是她根本没将母亲放在心上。连生母都不关心的人,又怎会是至纯至孝的?多半是为了出风头。见过厚颜的,却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皮的,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就能丢下脸来在自家院子里公然勾搭男子,真是伤风败俗啊!

吴氏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姚锦玉还不自知,她面带娇羞地拉了锦瑟的手,道:“本以为四妹妹还躺在病床上,才代妹妹为世子烹了一壶茶。妹妹不会怪姐姐自作主张吧?”

锦瑟回握了姚锦玉,笑容甜美,道:“世子远来是客,怠慢不得。我不在依弦院,由姐姐代为招待,再合适不过了。”

姚锦玉见锦瑟竟一点都不介意,她心中倒有些不是滋味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而姑娘们听到两人的对话、瞧着锦瑟唇边的柔婉笑意,又闻锦瑟说远来是客,再想到谢少文终究是外男,便觉姚锦玉的行为更加伤风败俗了。

谢少文自到了姚府听闻锦瑟病了便匆匆去探,谁知却被姚锦玉堵在了院外。他见姚锦玉实在热情,又听说锦瑟还在休息,便和姚锦玉在亭子里吃了会儿茶。后闻锦瑟已到了此处给老夫人祝寿,这才又匆匆赶了过来。他自进屋便欲问锦瑟病情,无奈一直未寻到时机,此刻听到锦瑟的声音,哪里还忍得住,忙站了起来。他冲着屏风道:“锦瑟妹妹的病可大好了?”

吴氏见众人的神情已知她们心中所想,她急得出了一身虚汗。可今日的一件件事情太过蹊跷,她想不明白,明明她早就将一切都筹谋好了,步步算计得几乎完美,本以为稳操胜券,却不知是哪一步出了岔子,竟遭受连番打击,没有一样事合乎心意。现在见谢少文一脸关切地站起身来,吴氏心有不甘地笑道:“难为世子如此惦记你。四丫头,还不快出来叫世子瞧瞧,也好叫他早些安心。”她言罢,又冲众人道:“这两个孩子本就一同长大,青梅竹马,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如今一别三年,也是难为了世子这般重情。”

吴氏这话真像一把利剑直逼锦瑟——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若是将来退了亲事,谁家还愿意来聘她?

锦瑟闻言却也不急,只站起身来福了福,道:“男女七岁便不同席,如今我与谢公子已非昔日孩童,岂能……婶娘莫开四丫头玩笑了。”

锦瑟言罢,却羞红了脸、侧了侧身,似隔着屏风都不肯与谢少文正面对上。竟是极为恪守礼节,不愿依了吴氏的话出去与谢少文相见。

其实大锦定亲的男女寻常见面是不算失礼的,亲朋故交之间寻常走动,孩子们也都不太避讳,像姚锦玉今日便在院子里碰到了谢少文,也不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实是锦瑟做得太过明显,又将众人都当成了傻子。而锦瑟执意不见谢少文,便更显出了姚锦玉的轻佻。偏众人只从锦瑟的语气中听到一股娇羞,丝毫感觉不出她是在针对姚锦玉,只觉得她是被吴氏打趣得狠了、羞不自禁才不愿露面。

当众如此打趣小辈,确实有失长辈风范,更突显了吴氏的随意。众人此刻皆恍然,原来姚大姑娘举止轻佻是上行下效,也难怪小小年纪就如此狐媚。

吴氏再次愤恨难堪。

锦瑟却冲白芷低语两句。

白芷上前一步,挡住了锦瑟的身影,向谢少文见了礼,回道:“奴婢请世子安。姑娘说她不过受了些风寒,如今已大好了,劳世子如此担忧实是惶恐。自凤京一别已近四个年头,姑娘也甚为挂心侯爷夫人和世子爷,叫奴婢代为问候世子好。”

锦瑟竟连话都不愿与谢少文直言,知礼守礼至此,不愧是大户清贵出身!

众人自然也没漏听白芷口中一别近四年之语。想到四年前锦瑟和谢少文还是半大的孩子,方才吴氏那句青梅竹马所引发的猜想便瞬间明晰了。

谢少文自锦瑟起身,便直勾勾地盯着她。隔着屏风他只觉眼前一亮,脑中蓦然浮现那句“女大十八变”的俗语来。耳听锦瑟羞恼带嗔的话,又见她似羞似恼避开的身影,纤柔的腰肢翩然而动,谢少文的一颗心更是跳得飞快。他的脑中充斥着三年前锦瑟的一颦一笑,只觉喧嚣之音瞬间离他远去了,唯有眼前身影夺去了他的七魂六魄。

锦瑟感受到谢少文火热的目光,她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讥讽和恶心来。而她的面上却带着羞涩之意,身姿和气度偏又落落大方、从容优雅。

众人见锦瑟的面容虽青涩,但已显露绝丽之美,又有此番气度,不觉感叹:若再过两年,她该出落成何等倾城之貌,只怕比她那位京城第一美人的母亲廖华更为出色吧?

再观站在锦瑟身旁,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娇俏可人却分明带着几分嫉恨神情的姚锦玉,众人一时只觉得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更观谢少文那股热乎劲儿,众人便都明白了,姚锦玉这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武安侯世子有锦瑟这样的未婚妻,又怎会瞧上她?一时,大家对姚锦玉更为不屑了。

谢少文听了白芷的话不禁有些失望,只觉阔别近四年,锦瑟和他生分了。可转念他又觉得锦瑟是当着这些人的面,不好意思和他过分亲近。他便遂了锦瑟的意,笑道:“劳妹妹记挂,这些年我也甚好。”

吴氏见锦瑟完全没有露面的意思,有些不甘。她正欲再言,一个嬷嬷快步奔了进来,禀道:“老夫人,江安县主来访,如今已进二门了!”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