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歌声(2)

萧朗自然不知道我在这么枯燥的工作里品尝到了类似于自由的乐趣。他干得很辛苦,我发现他并不善于机械的劳动,他会经常把自己弄得很烦躁,会骂些脏话,我发现他有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有偷懒的念头,把钢钎耍得呼呼作响,没有前进一分。可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是愚蠢的,这条丑陋曲折的洞是他一辈子的梦想所向,他要把命都压在这条洞上面,偷懒相当于一点点地把自己杀死。而且每当他溜号的时候,大虫都会在旁边焦躁地把身体摔到墙上,发出响声想要把我从睡梦中弄醒,让我看看自己交了一个什么朋友。萧朗就把钢钎在大虫面前挥一挥,说:

“再胡闹把你穿在钎子上烤了吃。”

大虫不屑地把后腿弓起,看起来随时要和萧朗玉石俱焚,可它自从上次和萧朗交手吃过亏之后,再没有和萧朗有过肢体冲突,它知道自己讨不到便宜。萧朗说话假亦真来真亦假,一旦斗输了,被他烤着吃了死状着实太惨,而且,我看起来也不是萧朗的对手。

不过大部分时间萧朗和我一样试图榨干自己的每一分力气。一个月过去,挖掘的进度异常迅速,有的时候挖出的石头太多,弄得我和萧朗没有辗转腾挪之处,而这么多的石头没法一下子在溪水中冲走,如果太过心急,把溪水弄得太浑或者干脆把溪水堵塞,下游的翅鬼发现了有可能惊动雪国人,只能等着大虫用牙齿把石块弄碎。我和萧朗也曾试着用石块砸向石块,让大石块变成碎石,可试了几次之后我们俩都承认我们看似有力的双臂没法和大虫的牙齿相比,它能在转瞬之间飞快地把半人高的石块变成石粉,锋利的牙齿像是被炉火淬过的利剑。

估计萧朗也在暗自庆幸,如果当初没有防备被大虫在脖子上咬上一口,那他这次不速之访除了给我扔下一具难以处理的尸体之外,带给不了我任何东西。随着挖掘的日渐深入,我和萧朗的挖掘技巧日益精进,钢钎就像长在我们手上,我们手上磨出的厚厚趼子像手套一样使我们把钢钎抓得更加牢固。我俩本是臂力过人的翅鬼,又正值盛年,虽然越往大断谷靠近,石头颜色越深,也越是坚硬,可我们丝毫没有因为石头的变化影响我们的进度。两个月之后,我和萧朗吃光了我这儿的雪梨,他便爬回自己的井下把他的雪梨搬过来,顺便又背过来一捆手指一般粗的麻绳,他说这是他帮着一些不识字的雪国兵写信,雪国兵赏给他的。

我问:

“我们翅鬼几乎都不识字,雪国人也只有望族才可进学堂读书认字,你怎么会认识字的?”

他一边把雪梨摆进洞口一边说:

“在十二岁之前,我和你一样,被生我的雪国人豢养着,雪季的时候被牵着入井,春季的时候被和牲口养在一起。但是我很早就学会了两件有用的本领,撒谎和偷东西,偷的东西很多,吃的、用的、玩的,后来我发现最有意思的东西是书,别的东西或吃或用或玩,一会儿就完事了,书能反复地看,有意思。”

我说:

“你偷的那些书后来都藏在哪了?”

他说:

“都被我吃了,留下太危险。”

我说:

“你吃的那些有意思的书,你能一边挖一边给我讲讲吗?”

萧朗把钢钎丢在地上,说:

“默,干脆今天我们不挖了,讲故事吧。”

我也把钢钎丢了,说:

“好,反正我也不会飞。”

他用溪水把脸和手洗干净,然后拿起一个雪梨坐在地上,咬了一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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