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到萧朗之后,我不像之前那么善于自娱自乐。我会想起我的名字:默。天底下只有我和萧朗知道我有个名字,我时常抚摸自己的右臂,虽然我不认识字,我相信这个默字即使有几处笔误,一个识字的人还是会把它认出来。可是井底下只有我一个人,有时候还有一只大虫子,我们都不识字,它不但不识字,还无法说话,无法称呼我,弄得我十分沮丧。我曾经想出一个办法,就是给大虫子起一个名字,我可以称呼它。我想了好多名字,到头来都觉得无法与萧朗给我起的名字相比。他张口就给我起了一个好名字,我想了好多天,想出来诸如:六脚、黑皮、馋鼠、胖子等蹩脚的名字,最后决定还是叫它大虫。
总体来说,我的日子还说得过去。大虫时常来陪我,我把雪梨抛向空中,大虫后腿蹬出像射出的弩箭一样击中空中的雪梨,放在我脚边。我一直好奇大虫到底能不能飞,有时候我把雪梨向上扔起,使足全身的力气,雪梨向上飞去,变成了一个小点,大虫和我一样,仰望着升空的雪梨,我催它:
“大虫,叼来给我。”
大虫分明听见了。它气定神闲地等到雪梨落下来,张嘴接住,放在我脚边,我通常会失望地饿上它一顿。
除了有大虫陪我,每夜我能听见大断谷里的歌声,听得久了就能听出一些分别。有的时候像是一个物体发出的声音,清晰高亢,有的时候像是和声,震耳欲聋,有的时候此起彼伏互相附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绵延不绝。听得久了,我发现我的喉咙也能发出类似于断谷歌声的声音,我便反复练习,反正有的是时间,唱得渐渐和断谷歌声相似,只不过我听见的歌声穿过了厚厚的石壁,不知道如果身在谷中去听是不是大不相同。
想到身在谷中,身上不自觉地一凉,在雪国人眼里,那可是炼狱之门。
不过后来有了些奇怪的事。墙壁里传来的声音除了歌声之外,还有零星的凿掘之声,只不过凿掘之声来自于东侧,不是靠近断谷的一侧。我开始怀疑是自己在井下久了,幻觉找上我,幻想有人穿过石壁来救自己出去,是翅鬼典型的幻想症,很多翅鬼发疯都是从这个念头开始的。后来我认定不是幻觉,因为我堵上耳朵便听不见,而且这凿掘之声时断时续,并向我靠近,幻觉不会这么有道理。我把怀疑指向了大虫,问它是不是它的同伙,和它一般大的虫子在墙里搞鬼,原来你这个黑皮六脚的丑东西是个奸细。大虫用无辜的大眼看着我,自己躲到井的一角生闷气,我扔给它几个漂亮的雪梨它也无动于衷,除了把雪梨吃了个干净,没有丝毫原谅我的意思。大虫一向老实,再者如果是虫子想爬进我的井中,只需要沿着溪水就可以,所以在墙中向我爬来的一定是一个大家伙。
我严阵以待。自从认识了大虫之后,我相信在大断谷周围出现多么可怕的生灵都不奇怪,我也相信不是每个生灵都能像大虫这样成为我的朋友。我从溪水中拾捡了几块趁手的石头放在手边,大虫显得更加烦躁,不时地跳来跳去,用身体撞向发出响声的墙壁,似乎想对来者施以警告。凿掘声越来越近,终于有一天好像就凿在我的耳朵里一样,我把石头抓紧,对大虫说:
“我说上,你就咬断它的喉咙。”
大虫在地上摆出一个起跑的姿势,我想,搏命的时候,我能看见你的翅膀吗?这时候,墙上的石头和土开始掉下来,当年造井时候用的黏土和硬泥也掉下来。不一会儿露出一个洞,一个脑袋从洞中伸出来,大虫不等我的命令,向头颅扑去,就像扑向雪梨一样。那个头颅灵巧地一躲,洞中伸出一只手把大虫打得仰面飞出,然后整个人钻出来。我看见一对硕大的翅膀上面挂满了小石块和泥土,大虫又跳起来朝来者扑去,我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