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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那被我无意间给洗化了的“皮箱子”,还有让人家埋汰了好一顿的“战刀”这两件事儿,频频地让我打眼,我真的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力。现在就剩下那只明代影子木香柜了,哎哟这祖宗该不会也是假的吧?我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了……

于是又开始给我认识的“专家”们打电话,得到的回答是:“从照片上看,没问题!你就放心吧!”

说这话儿的人,甭管是男的是女的,甭管是年轻的还是七老八十的,我都想亲他们两口,因为这话儿说得太好了,都是照着我的心缝儿说的。可我毕竟是过来人,那东西我怎么越看越不顺眼,心里边儿是越想越不踏实。

大概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我是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跟撒呓挣似的。思前想后,决定还得找小杨,因为只有他是真玩儿木器的。终于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拨通了小杨的电话。

“那一堂的红木椅子,您最后到底买着没有?”小杨先问起我。

“卖主儿说了,一时还没凑齐呢,等凑齐了以后他一块儿卖我。”我回答道。

“我看八成是凑不齐了……”小杨好像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我有点儿慌。

“这卖主是个‘套儿爷’(善设圈套的人),他根本凑不出来一堂椅子,就这一把是真的,拿它当鱼饵呢!”小杨肯定地说。

我的心都快蹦到嗓子眼儿了!

咳嗽了一下,我说:“先不谈这红木椅子的事儿了,哎我另有事情咨询你。我……我还从他们家买……买了一个影子木的香柜,可不便宜。我有点儿拿不准,麻烦你再给看看。”

那边的小杨沉吟了一会儿说:“是不是那天摆在红木椅子旁边的一只小柜子?倒的确是影子木的。”

“对!对!你也看见啦?”我急不可耐。

“唉!怎么让您给买了。”小杨像是自言自语。

“我这个人一辈子倒霉,就捡了这么一回漏儿,你别不平衡!”我心里又有点儿得意了。

小杨却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不平衡的是怎么倒霉事儿都让您赶上了呢?”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可别……吓唬我!”我完全急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见面聊吧。”

于是我只好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小杨赶紧过来,否则我就要崩溃啦。

小杨终于来了,面色凝重而且话很少。

我只能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兄弟,你就直说了吧,我……我顶得住!”话说得挺坚决,可声音是颤抖的。

小杨就指着那影子木香柜肯定地说:“这玩意儿是‘瞎货’(赝品)呀!”

“您再仔细瞧瞧成吗?”我几乎是在乞求他了。

小杨说:“我也希望它是真的,让哥哥您高兴一回。可……这……假的就是假的,它真不了。”

您知道什么叫绝望吗?今天我算领略到了。

小杨接着说:“这玩意不错是影子木的,但它是新东西,上边的‘旧’是人为做上去的。那天我只瞥了一眼就看出来了,整个儿是用火碱烧出来的。你看,这背面的‘挂灰’(旧家具后面往往有‘挂灰’起防潮作用)和底部的‘挂灰’完全一样,这就是破绽。你想呀,这两个地方一个靠着墙,一个挨着地,几百年来受潮和剥落的程度肯定是不一样的。看看您这件东西,它怎么却有一样的灰呢?

“您再看这上边的铜活儿也有问题,外边瞧着有一眼,里边可麻烦大啦,那穿钉穿过去一定要在边框的上下挖槽,将铜活儿的根部分开镶进木槽里,这是明代木器不可省略的工序,也是鉴定的诀窍之一。您这柜子里边做得如此粗糙,跟明代根本就挨不着边儿!而这影子木也是最低廉的那种桦木影子,值不了多少钱……”

小杨滔滔不绝地说,我的脑袋里几乎是一片空白。我知道这下子全完了,因为我了解小杨而且很是信服他,他可比那些奉承我的“专家”强太多了。在木器这方面,小杨对我来讲可以说是一言九鼎,我已经无须再去请教别人了,这个所谓的明代影子木香柜已经被枪毙了。

我有气无力地问他:“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现在是活活要了你哥哥我的亲命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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