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而逝(18)

李大鹏忽然想,自己要是变成鱼儿多好呀。这个想法一出,吓了他一跳。他忙掉转头,将目光伸向远方。

赵小芳从省城回来,忽然就听说李大鹏当了老总。这可是几千人的大企业呀,以前那个厂长(老总)要多风光有多风光,他的风光全市都知道,怕是除了市级领导,没几个人能赶上他。赵小芳一下犹豫了,这婚还离吗?

经历了几次打击,赵小芳对人生对婚姻也有了新的看法,她同意李艺术的观点,婚姻是女人的饭碗,是女人的衣裳,现在她有了金饭碗,有了貂皮大衣,还想扔掉脱掉吗?那样会有多少女人去争去抢?

赵小芳矛盾极了。在一个下午,她突然心血来潮,想回家看看。她打开门,一股清新之风扑面而来,室内窗明几净,沙发擦得油光发亮,地更是一尘不染。室内还添了几束鲜花,更要命的是李大鹏将她的照片放大几倍,挂在正对面的墙上,她静静地站在门口,一股热浪滚滚而来,她感到眼角有湿热的东西流出来,家的感觉瞬间包围了她,让她疑惑的步子突然坚定。

晚上李大鹏回来得很迟,他现在几乎是顿顿有应酬了,他醉眼蒙眬地打量了一眼,就发现屋子变样了。那几束鲜花换了位置,稍微的角度变换,就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这就是男人跟女人的区别。墙上的单人照换成了合影,甜蜜的微笑染满每一个角落。李大鹏的酒顿时醒了,他四下张望,却不见赵小芳的影子。等换了鞋,挂了衣服,才蓦地发现赵小芳静坐在餐桌边,桌上是一动未动的晚餐。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不可思议,你能想象一对结婚十多年的夫妻像两个走散的孩子一样抱头拥哭吗?开始他们都还有点拘谨,有点放不开手脚,可很快便自然了,仿佛两个刚从噩梦中醒来的人,为庆幸是一场梦而拥抱相哭。又像两个溺水者奋力爬到了岸上,有一肚子的苦水想倒出来。总之他们哭过诉过之后,就相拥着到了床上。接下来的一切应该简单,反正谁都会,就当重新温习一下功课,两个人先还显得急不可待,仿佛要把失去的都夺回来,可真到了要紧处,却忽地发现有了问题。

不是谁单方面有,是两个人都出现了难题。

李大鹏在相拥而哭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硬来,不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硬,是自然的坚挺,是渴望长驱而入一举掠城的锐,可现在攻到了城下,却成了缩头乌龟,任凭他怎么摇旗呐喊,都无济于事。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拖了后腿,细细一想,又想不明白后方还有什么可牵挂的。

赵小芳更是没法说出口,本来她的要求是直接的、热烈的,是从身到心的那种要。可一到了床上,她的身体便脱离了灵魂,变得不可琢磨、不可理瑜。刚才还像潮水般的湿热眨眼间退潮,僵成一片盐碱地,干硬得没法下犁。她越急身体的收缩便越大,到后来她几乎缩成了一张干牛皮,得让好皮匠花很大的心血才能重新舒开。

算了吧。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说了声,然后倒头侧睡。其实谁又睡得着呢?

这时候有几个影子以不同的方式进入了他们各自的大脑,开始与他们身体里刚刚退潮的欲望做斗争,有一刻两人都觉得行了,都想唤一声对方,可谁也不敢主动,害怕这一唤又唤出不行来。这样斗争了一番,那些影子便也在斗争中退去了,只剩下两张模糊的影子盘旋在屋子上空,怎么挥也挥不散。两个人各自将影子定了型,便都惊出一身冷汗。

以后的日子里,赵小芳便无端地想起那个叫李艺术的男人。这个小她几岁的男人以一种顽固的方式攻入她的心,而且还长久地占据着位置不肯挪。这让赵小芳痛苦不堪。直到这时赵小芳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淑女,也就是说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女人。原来被自己长期禁锢着的意识下面,竟还深眠着另外一种可怕的东西,李艺术这个男人几下就把它挖了出来,赵小芳一看,吓得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原本也是个色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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