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茹倒是帮忙,果真给玉茹揽了活儿,玉茹抱着一堆票据,钻屋里做账去了。
这之后,我跟玉茹有了一次深谈。倦缩在床上,两个女人像两条丧家的犬,彼此间便多出些诚意,也多了份坦荡。我问玉茹为什么这样,玉茹叹出口细气,说她心里有个魔,老也赶不走。她说还在很早前,她半夜醒来不见赵大,就去佳佳的屋子,见赵大跪在佳佳床前,脸上是纵横的泪。赵大抚摸着佳佳的小脸蛋,压着嗓子低泣道,爸也想爱她,爸也想好好待她,可爸做不到,一想她是为了两个弟弟嫁给爸,爸心里就堵……
玉茹说到这儿,哽住了,我见她眼里噙了泪,细碎的泪。我说就因为这个?玉茹抓紧我的手,你不明白,你真的不明白,有时候我觉得他是个好人,尤其对佳佳,那种爱我能感觉出来,真的能,它让我心碎。玉茹语无伦次,像深陷在一个梦里,醒不来。
她说,这场交易里,感到最不公平的是赵大。
晚上刚吃过饭,门就响了。我以为又是赵大,提了菜刀跟出去,却是玉茹的小弟和弟媳,多年不见,她小弟倒是人模人样了。
进屋不久,小弟媳开了口,说是家里遇了点事,有点转不开,想把这几个月的房租收一下。
玉茹父亲出事后,给他们丢下一套房子,玉茹离婚后一时没地方去,就跟两个弟弟商量能否先住这儿。两个弟弟虽是答应了,但说房租不能少,后来商定一个弟弟收一年。
玉茹面色难堪起来,嗫嚅说最近手头实在不便,能不能拖些日子。小弟媳接话道,每次来都这样,总有理由不给,我们也得过日子,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租给别人的。玉茹红了脸,说不是不给,实在……
小弟媳不耐烦了,冲小弟挤个眼,我看见玉茹说话时,她小弟头低得很低,见媳妇使眼色,便说我……我……
我什么我,你当好人让我难堪,我可把丑话说前头,不给可以,我们挤一块住,我把那边房子租出去。
玉茹翻开包,摸半天摸出五十块钱,说就这么多了,佳佳换校服,还……
小弟媳一把掠过钱,气气地道,打发叫花子呀,我们走!
他们走了很久我都无话,玉茹也呆坐在沙发上,脸上是赤一道白一道的表情。
第二天我去学校,替佳佳交了校服钱。
玉茹熬了十几天,接的活终于完工了。她拿着账簿去见林雅茹,林雅茹翻看了半天,目光诧异地望住玉茹问,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玉茹不明白,问哪儿做的不对?
林雅茹说做这种账人家请你干什么?记账哪个会计不会,人家请我们是……林雅茹突然收住话,算了算了,还是我来。
玉茹忽然明白似的说,你是说做假……账?
什么假不假的?林雅茹抬起头,哪个真,哪个假,我活了五十年,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见玉茹发窘,林雅茹换了口气道,当然,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我们是替客户服务的,客户的需要就是我们的工作,至于正确不正确,那是别人评判的事,我们只提供专业。专业你懂吗?
玉茹艰难地点点头,像是真懂了。
林雅茹无不同情地说,玉茹,有时候人是需要换一下脑筋的,我听说了你的遭遇,我想帮你,真的,只是想帮你。
玉茹咬住唇,什么也没说,拿了账簿回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发现她很痛苦,闷在卧室里半天不出来。我说玉茹你为什么要背负上这么多的重担,你知道龟为什么跑不过兔子吗,就是龟背负的太重,你真应该学学免子。玉茹懵懂地抬起头说,难道你就能做得了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