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星辰都变得黯淡无光。所有的真理都变作了悖论。整个世界,失去了清晰的界定,变得晨昏颠倒,黑白不分。
连无关的光影、山丘、河流,也无端摇曳起来。
如果你说有什么亘古不变,那必然会遭受异教徒所受的火刑。
也想如同所有寻常少女般拥有直白甜美的笑容,性格和顺,容易相处,在一群人说笑的时候迎上前去,融入其中。可笑不出来了,连热情的寒暄也变得苍白。
身边的空气分解成雾霭、流岚,变成气息,而尘埃里分明有一个你的模样。
“你看,那就是她。”
“是她啊?”
“对,就是她。”
再没有人说起她的名字,仿佛是一种病毒,一种禁忌。他们小声私语,以一种无人能懂的狂热做出各种解说。
她外表乖巧,可是在帮同桌作弊的时候故意被抓住,还去跟校长投诉,害得那个女生退学,可能没有学校愿意收留;她内心非常狠毒,后来抢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喜欢的男孩子。据说她这样,是因为她爸爸就是个很坏的人,收人家红包,做手术失败还找多年的好友顶罪。
后来啊……“解说员”们说到这里会露出鄙视又兴奋的表情……她爸爸竟然跟家里收养的孩子搞到一起哦!
一片惊叹以后,陆星尘这个名字变成了一个充满恶毒意味的禁忌,仿佛脏到难以说出口。
深冬惯有的浅灰色的天空,入眼一片浓重的阴翳。
陆星尘坐在冰凉的长椅上,又厚又长的姜黄色围巾在脖子上缠了厚厚的三圈。她往后仰着头,靠在椅背上,入眼的枝丫,干枯而细碎,像是要落进眼睛里,干涩涩地疼。
耳边是远处操场上不知道哪个班级在上体育课的声音。大概是跑八百米,哀号声接连不断,伴随着无忧无虑的笑声。
眼睛热热的,忍不住落下眼泪。
三天了。她就这样在学校里晃荡,幽魂一般。在某个地方站定一会儿,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流眼泪。
没有家了,无处可回。所有思维被这几个泡涨了的字充满。“喏。”一个单音节,令陆星尘像被惊扰般坐直身子看过去。
泪水重重砸在深色的棉服上,晕成一个漆黑的点。她用冻得僵直的手指抠了抠。
“为什么不来找我?”一向冷淡矜贵的少年带着询问,立在她面前。
她苍白的脸,映在惨淡的季节里,像是被风吹透了,一双漆黑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星尘?”
她慢慢站起身,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无比吃力似的。
巨大的穹顶之下,她虚弱地微微一笑,然后轰然倒向身后。
伴随着少年紧张的声音,陆星尘只觉得所有的方向感都消失在风雪之中,不见前路与归途。她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黑暗之中,有滴答的水声。
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声音像水波一样荡出去又归于一点。
“在这偌大的世界之中,如果你所有的信仰都不知所终,消失在无垠的宇宙中。那么不必害怕,你要相信所有人都同你一般迷惘。只需要抖抖衣服上的尘土风霜,继续前行……”
是……暮落,是她抄写在本子上,暮落的句子。
在这偌大的世界之中,如果你所有的信仰都不知所终,消失在无垠的宇宙中。
那么不必害怕,
你要相信所有人都同你一般迷惘。
只需要抖抖衣服上的尘土风霜,继续前行……
循环往复的声音中,她的世界里渗透进来点点微茫的凉意。
“所有人……都同我一般……迷惘。”
回到学校已经有几天了,所有认识星尘的人,都有些意外她的变化。
如果从前得益于艾琳的宣传,她给人的印象只是——略内向,安静,不好估测的心性,可看起来还不像个坏孩子,可现在却一味地阴沉起来。
她一个人上课、下课、回宿舍、吃饭,一个人完成作业,成绩保持不上不下的中游,与任何人都不多话。班主任给她安排了心理辅导,可她直接跑去小树林里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