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星尘》 少年心事凉(5)

陆星尘低头翻开,被修改的地方用红色墨水笔画了出来,很容易就能找到。

白底黑字中间刺眼的鲜红色——

“公主,你快逃吧!”

公主一个耳光甩过去,义正词严的话语带着傲然的气势:“我是一国公主,我有我的臣民与责任,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生死就这样……

后面的她已经看不下去了,只看到红色的横线上面,一个利落的动作设定——一个耳光甩过去,突兀地出现在原本不存在的地方。

猛地抬头,星尘撞上艾琳等待着她的目光:“一会儿要加油哦!”

“公主”被一群人紧紧环绕着离开,“侍女”攥紧了手里的台本。

学校礼堂,厅内的顶灯全部灭掉了。台下是窸窸窣窣吃东西的声音及细语声。这些声音总会在教导主任咳咳两声之后,迅速安静下来,然后不久又卷土重来。

潮汐般来去的碎语中,舞台中间亮着一盏安静的灯。

公主坐在桌子旁用一支羽毛笔写字。侍女一脸忧郁羞愧,站在她身后走来走去,坐立难安。

旁白声起:“善良的侍女终于忍不住内心的谴责,她决定要向公主坦白酒中有毒的秘密,并且放走公主。”

侍女走上前,满脸犹豫和恐惧:“公主,你……你走吧……王后要杀了你!”

公主的动作像是被回放的慢镜头,空气中被舞台的灯光打成金光色的尘埃都历历可见。一个耳光破空而来,一瞬间,陆星尘耳边全是被放大的尖叫,嘲笑,嬉闹。

公主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我是一国公主,我有我的臣民与责任,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生死就这样……”然后又渐渐恍惚而去。

陆星尘看向对面幕布后面,一个笔直站立的身影,漆黑得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可是一双黑色的军靴,上面还带着金线,直接透露了他的身份,是饰演王子的周屿光。

“为什么?”

台后大家跑来跑去,“大树”跟“兔子”撞在了一起,好不容易扯开,又跟七个小矮人里面的三个摔在了一起。

手忙脚乱的备演中,布景后面,陆星尘与艾琳面对面站着,背脊都挺得直直的。

下一幕上演,四下无人。陆星尘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为什么。

艾琳眼带讽刺,好像从前的温柔可爱都是假面具:“你问我为什么?你有什么底气来问我为什么?是因为我欣赏的男孩子对你格外照顾,你就觉得能挺起胸膛了?还是因为我爸爸替你爸爸顶罪,即将被控诉,你觉得能踩在我头上了?”

陆星尘怔愣着,双唇不安地抿了抿,所有话都消失了。

艾琳也突然觉得不对。四周太安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前面的音乐已经停了,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

嗡……音箱故障的声音随即传来。

艾琳面色灰白地看向旁边桌子上一直被忽视的话筒。

“哎哟,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啊!”前面乱糟糟地结束,老师匆忙从幕帘后面钻进来。

外面的议论声、哄笑声连成一片,新鲜的八卦让每个人在经历了无聊的元旦演出之后,都感觉格外亢奋。

“刚刚是艾琳的声音吧?”

“艾琳喜欢谁啊?”

“她跟陆星尘不是朋友吗?怎么被好朋友抢走了喜欢的男生呢?”

“陆星尘看起来那么无害呢,原来也是一个只会装柔弱的贱人哦!”

“啊,听说艾琳的爸爸收人家红包,最后还手术失败?原来是替陆星尘的副院长爸爸顶罪呢。”

“艾琳真是可怜,最近都苍白着一张脸,看着可辛苦了。”

“嗯嗯,就是,陆星尘真是——”

所有声音慢慢汇聚成宇宙中最为恐怖与巨大的轰鸣,如星球爆炸一般,由上而下将她灭顶。真是恶毒呢。

在这个冗长的过程中,陆星尘慢慢蹲下,她感觉到四周的空气被迅速抽走氧气。她清楚地看到艾琳唇边冷酷但是确凿的笑意,以及一双通红的眼睛。

奇怪的是,她竟然不怨恨艾琳了。

原来——在她嫉妒着、仰望着艾琳的同时,自己也因为爸爸的职务以及周屿光的另眼相待,被艾琳深深嫉恨着,以至于在这样的时刻,直接引爆了最为核心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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