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燕王寿宴(2)

徐达摇了摇头,儿子虽然才华横溢,却看不透帝王之心。这当口嫁与太子,弄不好让皇上的疑心更重,会惹来天大的祸事。他沉下了脸喝道:“此事就这么定了,燕王若选不中锦曦,便也罢了,为父自当为她觅得良缘佳婿。太子之事切莫再提。你也休得再自作主张!明白了吗?”

他狠狠地看着儿子,几十年沙场征战的威仪杀气直逼得徐辉祖低下了头,轻声回了句:“但凭父亲做主!”这才满意地挥了挥手让儿子离开。

徐辉祖漫步到了后园,远远瞧见锦曦正在照顾兰草。他停住了脚步,默默地望着她。

锦曦穿着粉色滚蓝边的夏日常服,细心地将兰移到背阴处。她弯着身子,黑发闪动着层淡淡的金色。

徐辉祖闭上眼,满园青翠中只留下这处朦胧的粉色刻在眸底,隐隐牵动着心里的温柔。

他清楚地记得,那年岁末他奉父母之命上山去接锦曦的情景。栖霞山染上了斑斑银白,空山新雪,人到了这里心跟着便静了下来。

想起十年不曾回府的锦曦就在这里生活,他轻声叹息。

庵堂清静之地不容车马喧哗,徐辉祖嘱车马山下等候,独自拾级上山。

木鱼声敲响了一庵寂寥,向后院行去时,四周静得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锦曦会孤单吗?他的心隐隐有些疼痛。

庵堂后面修了处院落,两扇深褐色的月洞门上有了几条深深的裂纹。徐辉祖站在门前久久不敢推开,他很怕瞧见一个对他充满怨恨的妹妹。

她出生时道士算命说她克兄不长寿,徐辉祖大了知晓事理后就对锦曦有了歉疚。克兄与不长寿,怕是前者让父母更为在意。所以,本应在府中娇滴滴长大的魏国公府的大小姐会在庵里清苦长大,父母一年中只前来见她一面。

他迟疑地去推门,手放在木门上触到一片冰凉,又停了下来。这时院里飘出琴声,一个清朗的声音脆生生地唱着一曲《蝶恋花》:“面旋落花风荡漾。柳重烟深,雪絮飞来往。雨后轻寒犹未放,春愁酒病成惆怅。枕畔屏山围碧浪。翠被华灯,夜夜空相向。寂寞起来褰绣幌,月明正在梨花上。”

点点轻雪落在徐辉祖身上,他长叹一声,锦曦还是过得很寂寞。他推开木门,“吱呀”,门发出轻响。

一个身披青缎银狸披风的瘦弱少女俏生生坐在梅树下。

“锦曦吗?大哥接你回府来了。”

徐辉祖瞧见少女身体一震,并未回头。他轻咳一声:“锦曦!我是大哥!”

少女缓缓回头,一双晶莹乌亮的眸子盈满惊喜与笑意,开口却是怯生生的:“大哥!”

那一声如出生的雏鸟破壳,徐辉祖急走两步已拥了她入怀,用自己从未听见过地带着哽咽的声音低唤了一声:“我们回家,再也不让你离开了。”

怀里的锦曦弱得像风一样轻。徐辉祖小心地不敢让自己用更大的力,生怕一用劲便搂断了她的骨头。

她是他的妹妹,他舍不得伤害半点儿的妹妹。

徐辉祖犹沉浸在往事中。锦曦回头已瞧见了他,高兴地唤了一声:“大哥!”

他睁开眼,含笑走了过去:“又在摆弄你的宝贝?”

锦曦笑了,拉着徐辉祖的手往绣楼行去:“宝贝在楼上呢,大哥你随我来!”

徐辉祖微扬了扬眉,笑着由锦曦带他前去。

“素翠红轮莲瓣兰?”

锦曦得意地看着徐辉祖吃惊的脸色:“嘿,珍贵吧?”

“锦曦,你从何处得到此兰?这品兰花,整座南京城也找不出第二盆!”徐辉祖眼中疑虑之色更重。

锦曦心中一甜,抿嘴含笑不语。

“相传素翠红轮莲瓣兰最初是全素,有一位痴情男人暗恋一姑娘,闻听姑娘有难星夜赶去报信,心力交瘁吐血而亡,口中溅出的鲜血滴落花瓣上,如红月弯钩,所以才叫素翠红轮莲瓣兰。此兰也叫断情兰。”徐辉祖淡淡地说道。南京城中唯有曹国公府有这盆名兰,锦曦居然也有。他心里起了疑,细细观察锦曦神色,淡淡的嫣红从莹白肌肤中透出来,她娇羞无限,徐辉祖不禁喑暗叫苦,难不成锦曦和朱守谦出府之时又与李景隆有了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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