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一∶黑屋(23)

现在看来,只好去张欣单位弄个明白了,张欣是新闻记者,相信她对死婴事件早就一清二楚了,一想到张欣的记者身份,我情不自禁地倒吸了口凉气,我断定顾文白一定知道死婴事件了,张欣是他的妻子,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这场灾难告诉丈夫的,而且以他们两口子的性格断不会对这件事袖手旁观,一定会设法弄个水落石出的。我之所以倒吸了口凉气,是因为上面不会不注意到这两口子的,说不定已经成了重点“封嘴”对象。果真如此,这两口子凶多吉少。更何况张欣本身就是个奇女子,在那场政治风暴突如其来的时候,顾文白突然失踪,当时的东州政坛可谓是血雨腥风,但是张欣相信自己的丈夫是清白的,一般的小女人吓也被吓坏了,可是张欣面对那么大的一场政治灾难不仅没胆怯,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由于没有任何一级组织向她告知丈夫“失踪”的原因,她虽然心知肚明,却偏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不仅向公安局报案说丈夫失踪了,而且还向上面要人,搞得上面没办法,只好请专案组出面向她解释顾文白“失踪”的原因。在我看来,张欣是个不信邪的女人,面对如此凄惨的死婴事件,尽管层层封堵消息,她也会想尽办法突破封堵的,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位宁折不弯、面对体制毫不妥协的作家丈夫,这么一想,我对他俩就更担心了,特别是顾文白,别看他平时少言寡语的,又很少和世俗之人来往,其实他是个骨子里充满侠气的人,当然他身上的侠气并非侠客式的侠气,亦非武士式的侠气,而是一个殉道者的侠气,他会为作家的良知去受苦受难,会为自己的信仰和理想而任由权势摧毁。他曾不止一次地跟我说过,以前那个蝇营狗苟的小官僚早就死了,现在活在世上的顾文白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当然他是一个被命运的箭矢伤害过的人,正因为如此,他才躲进自己的内心世界,在幻想的天空中遨游,以回避人间的丑恶和社会的冷酷。可是当他无处可躲的时候,他会瞬间变成一个勇士,会毫不犹豫地向着命运的暗礁跌跌撞撞地冲过去。这些年他那些撼人心魄的作品,搅得官场不得安宁。据说他是《内参》上的常客,是一些腐败分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正因为如此,一位评论家才幽默地说:“顾文白说得上是现在最有人气的作家之一,他的小说连续登上畅销书的排行榜,几乎创下了畅销小说的神话。短短几年时间里,他就写出了十多部小说,每一部都能引起社会的强烈反响。毫无疑问,顾文白是一位绝顶聪明的人。绝顶聪明的人干哪一行都会创造奇迹。其实顾文白本来并不是以写小说为业的,他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了政界,但是当他经历了一次政治的风暴之后,就绝然地从政界撤了出来,做起了职业作家。这似乎是上帝的安排,要让一位作家预先到政界闯荡一番,窃得政界的机密,然后以文学的方式泄露出去。上帝最后选中了顾文白来完成这一使命。”我断定,这位评论家也一定是古琴的爱好者,即使不是爱好者,也是欣赏者,而且也一定对《高山流水》情有独钟。只是我担心,向世人揭露死婴事件的黑幕,上帝也会选中顾文白。我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条在空中上下翻滚的黑龙,一个毫无准备地走向暴风骤雨的人,除了一个坚毅不屈的灵魂再无其他武器。老天爷,此时此刻,我多么期盼顾文白就是灵风,他手中的笔就是光阴之剑。可是这是怎样一个妄想啊!一想到顾文白和张欣的危险处境,我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车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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