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罗丹斜倚在病床床头,说:“我妈妈叫曲琳,爸爸叫许桐,我小时候,一家三口住在曲州市郊区的赵家乡。妈妈对我特别好,特别疼我。在我十岁那年,爸爸乘客车到外地去办事,途中发生了车祸,爸爸遇难。妈妈从那以后就变得精神恍惚,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看我的眼神也完全不一样了。我现在还记得她那时的眼神,凶狠,又古怪,像是恨不得吃了我。妈妈在爸爸去世后的一个多月突然消失,此后再没有音讯。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狠心抛弃我,不明不白地离家出走。她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到底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非要这样做不可?”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但许罗丹每次说起,仍情绪激动,难以释怀。冯欣然和冷桥对视一眼,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从常情来说,母亲舐犊情深,曲琳的不告而别一定有着不为外人所知的深层原因。
冯欣然继续问:“你妈妈离开家以后,你和谁一起生活?”
许罗丹说:“我家邻居郑奶奶收留了我。她退休前在省纺织厂工作,独自生活,唯一的儿子全家移民去了日本。郑奶奶见我无依无靠,就让我搬到她家里去住,后来又办理了领养手续,我就成了她的养女。不过我叫惯了她郑奶奶,一直没有改口。郑奶奶退休后,带着我搬到曲州市里居住,已经很多年没回赵家乡了。”
许罗丹想了想又说:“妈妈离开家时我还小,对妈妈的样子也记得不大清楚。郑奶奶和我妈妈很熟,让她去辨认一下梁美芬的面容,一定可以认出来。”
冯欣然想,对梁美芬执行死刑时,两枪都打在头部,脑浆流出,一张脸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找郑奶奶去辨认也无济于事。他怕许罗丹伤心,没说出这些话,只是问:“证实梁美芬是否和你有血缘关系并不难,最可靠的办法是验DNA。你妈妈没有留下什么照片吗?”
许罗丹在解剖室里昏厥前并未见到梁美芬尸体的面部,这时见冯欣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猜到了其中原因,不禁黯然神伤,摇摇头说:“妈妈离家时,带走了所有的照片,她似乎有意和她熟悉的过往世界彻底隔绝。不过她到底没有走太远,陶然村和曲州市也才只有二百多里路,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这十几年来她竟然一直不肯和我见面,她是在恨我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冯欣然不知怎样回答,岔开话题说:“你在解剖室里,仅凭梁美芬的内脏器官就断定她是你妈妈?你又怎么知道你妈妈的脏器是反着长的?”
许罗丹说:“妈妈在十几年前患过肺炎,去照过X光片,医生说她就是医学上称为镜面人的人,这种疾病的发生概率很小,能顺利生下我更是奇迹。妈妈回家后拿这件事说笑,所以我印象很深刻。我在解剖室里第一眼见到那具遗体时,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冯欣然问:“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