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逆位之恋(6)

杜春晓与夏冰站在潘小月跟前时,两人都恨不能将扎肉碎尸万段。可恨扎肉不是真的扎肉,否则怕是早已被嚼烂。他们断想不到,扎肉那个“过夜的地方”竟是赌坊,且是三人行到街当中,便有五条壮汉横路杀出,也不亮家伙,只笑嘻嘻地拍拍扎肉的肩道:“老兄辛苦了。”他们一路被押至潘小月处。

走进潘小月的房间,三人的脚骨都不自觉地软了一半,因踩着花纹斑斓的厚羊毛地毯,令整只鞋都埋进里头去了!壁炉内收拾得很干净,堆有色泽光亮的冷炭,上方挂了一幅浓墨重彩的西洋油画,画中一长着鬼头的半裸男子,在林中追逐仓皇奔逃的少女;一张紫檀木桌子放在正中央靠窗的地方,蠢笨然而奢华,颜色便乌艳艳得逼人;右侧一个挂衣架子细细长长,伫立在银色海鸥飞翔于金色天空里的花壁纸上,那纹路看得深了教人晕眩;衣架旁的落地穿衣镜正现出女主人修长的侧影;难得的是,左侧竟是满满一墙的书架,上边挨挨挤挤码了好些精装本,镶金线的硬皮书脊冷冷释放其尊贵。

“哟!未曾想潘老板还有些雅性,只是那个东西有些煞风景。”杜春晓拿嘴撇了撇那穿衣镜。

潘小月只当看不见,继续笑吟吟地吃茶,本该办公文、奋笔疾书的台子上相当突兀地摆着四色果子并一碟蒸糕,洒在上头的红绿色分外惹眼。

“杜小姐不必焦虑,今儿找你们来,也是扎肉的主意。”

只这一句便再度将扎肉置于死地,他恨得心肝发颤,却不敢表露半分,只得冲杜春晓与夏冰干笑了两声,道:“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潘老板……有个小忙,让咱们帮一帮……”

“帮了有好处么?”

听到“帮忙”二字,杜春晓顿时表现得释怀了,像是知道这一来既不用吃苦头,也不会被追债,于是整个人松懈了下来。

“好处便是先前的债务一笔勾销。”

杜春晓听了反而锁起眉来,长叹一声,掏出怀里的塔罗牌抛在地上,只一张死神牌正面朝上,她拿起“死神”,脸色煞白道:“我倒是宁愿背债,也不想摊上那些事儿。”

听到这一句,潘小月面孔微微变色:“难不成你已知道是什么事?”

“这不是我的牌刚刚告的密,说你这里出了人命嘛。”

她心里不由冷笑,这一路走到西街头也要些时间,早已零敲碎打从扎肉嘴里掏出不少信息来,如今装模作样一番,只是希望能唬住对方。

孰料潘小月即刻转了脸色,笑道:“可是扎肉半路上已跟你讲了吧。”

虽被当场拆穿,杜春晓也不觉得窘迫,只将牌收好,直起身来,用夸张的姿态伸了个懒腰,死气沉沉道:“讲了些,我还想再瞧瞧尸首,可以么?”

托恶寒天气的福,五爷的尸首分毫不烂,在地下室内摆放完好,因脊椎被戳碎的缘故,整个人像肉虫一般摊在水泥板上。一中年男子阴恻恻地站在旁边,打量杜春晓、夏冰与扎肉三人,眼睛里并无敌意,却堆有某种麻木的残忍。他身量不高,背部微驼,发长过肩,拿白绳胡乱地扎住,右半边脸藏在阴暗里,灰色大衣处处沾有白色烟灰,周身冒出清冷的残烟味。这味道勾起了杜春晓的烟瘾,她只得巴巴儿跑过去跟对方要烟,男子瞟了她一眼,耸肩摇头,表示不屑。

“小气。”杜春晓讨了个没趣,回转身继续检验尸体。

确如扎肉路上所言,这个五爷系被人勒毙后再串成“人刺”的,手指甲完好无缺,舌苔泛白,无挣扎或中毒迹象。股沟处血洞大开,一小截粉嘟嘟的肠子落在外头,夏冰不由得转过脸去作呕,杜春晓倒是仔细看了看,包括手臂与大腿内侧的尸斑,边看边自言自语道:“这尸体原也没甚好查的,我又不是仵作,看不出什么名堂。”

“看不出也要看,这具看完了,还有一具。”男子突然开口,若非他发出声音,当时现场已无人还记得他的存在。

“还有?”扎肉眼睛睁大,望向五爷旁边一个白布盖住的突起物,不免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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