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凤知微不当值,点了卯后,便恢复了女装,在城外等候“被接回府”。
在城门口刚刚站定,便见一群鲜衣怒马的异族装扮男子,驰马呼啸卷来,城门口排队的人们纷纷让道,还是吃了一鼻子灰。
守门兵卒皱眉咕哝:“呼卓十二部!越来越不像话!”
凤知微也皱了皱眉,呼卓十二部是草原最大部族,原先和大越出于一脉,先祖因为争位失败遁走草原,占据草原西南,后在与大越年年争斗中不敌,投入天盛版图自愿称臣纳贡。纳贡其实也是意思意思,因为呼卓十二部地盘有一大部分,正在大越和天盛之间,是大越进犯天盛的天然屏障,天盛每年冬天还拨大量粮食予以支援。
如今天盛大越即将开战,呼卓十二部的立场显得尤其重要。据说呼卓部为了表示忠诚,也出兵一万,且命王世子亲自上京拜见皇帝,朝廷因此倍加笼络。看来一番厚待,已经养出了这个部族的骄娇二气。
凤知微现在不想多事,她在秋府管事的迎接下,上了秋府马车,马车刚动,突有人敲玻璃。
看那手势,是敲,但是一敲之下,砰一声,昂贵的玻璃全部碎裂。
一人在窗外笑道:“久闻帝京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截然不同草原女儿的娇弱美丽,好容易遇见一个,我瞧瞧。”
话说得简单,正因为简单,而分外恣意。仿佛这世间事,他说了就是命令,谁也不能违拗他一分。
秋府大管家大惊失色——他来之前就得了夫人再三嘱咐,务必恭敬对待凤小姐,虽然心中不满,却也不敢对夫人的命令打折扣,没想到在城门口,竟然遇上这事。
天盛王朝虽然官员贵族崇尚风流,但是对自家女儿,还是十分上紧的,未嫁女儿被陌生男人当街非礼,名声必定有损。
他带着护卫便想拦上去,脚步刚动,嚓一声,数匹健马齐齐横在他面前,落蹄声如一声,七八条深红缠金丝牛皮鞭灵蛇般一卷,秋府护卫便弹丸般被四散抛开。
这些人行动利落,动作划一,眉目掩在宽檐帽下,只看得见胡茬隐隐的刀削般的下巴。
那在马车旁一指敲碎玻璃的男子始终没有回头,专心要“瞧瞧大户人家小姐”。
玻璃碎,竹帘掀,天光一亮,凤知微赶紧偏开脸。
然而一偏间,那人目光如鹰,惊鸿一瞥已经看见她相貌,怔了一怔后,突然放声狂笑。
“啊哟我的长生天!”他笑得浑身乱颤,“我说中原大家小姐干吗都拼命藏着掩着!原来都是这么见不得人的黄脸婆!有病的吧?”他饶有兴致伸手去扳凤知微下巴,“中原女子,都是这么弱?”
他的手突然僵住。
幽暗车厢内,一点微光,反射在他手腕上。
腕下三分,手筋要害,一截碎玻璃棱角森森,毫不犹豫地抵在那要命位置。
“中原女子,确实都这么弱。”凤知微眼波流动,语气温婉,“万一被吓坏了,手一抖,草原男儿这只拉弓持箭的手,就要和中原女子一样弱了。”
车外的人似乎定了定,从凤知微的角度,只能看得见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和挺直的鼻梁。
“原来中原女子不仅是黄脸婆,还是悍妇。”那人突然又是一声长笑,并不让开,手指一弹反手一捞,咔嚓一声玻璃碎成两半,一部分碎片刺入肌肤鲜血流出,一部分弹起,直逼凤知微双目!
这人竟拼着手筋也许会受伤,也不肯退让!
“南衣!”凤知微低唤一声。
车内黑暗中一直吃着小胡桃的青衣丫鬟,立刻一掌横拍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