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安抚了一下秋槿,让她赶紧把店门关了,然后带着英子进屋躲起来,转身便朝着车开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一路跑,一路有人加入我,都是家里被抓了人的。我随着众人一直追到顺城街,“嗒嗒嗒”的机关枪声和人哀号的声音不断传入我耳中,我刚拐过街口,眼前的一幕着实把我吓了回来。
尸体,遍地都是尸体,看不到一个活人。
鬼子们踏在尸体上,还时不时用手里的刺刀扎向已经倒下的人。他们是在检查有没有活口。
我绝望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闷声哭不出来,感觉胸腔快要爆炸一般,直到我身边的人把我拖拽到旁边的店里,我才失声痛哭了出来。
太阳下山,鬼子的枪声逐渐停了,我拖着早已经没有了灵魂的身子,踉踉跄跄地游走在顺城街上,放眼望不到头的尸体,没有一个活口。
我甚至看不到地面本来的样子,只好踏在尸体上摸索。
“张含之,张兄,你在哪儿?!”我用手擦着眼泪,模糊着眼睛找着他,可是尸体实在太多,我找不到他。
夜深了,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瑞锦祥”,远远就看到秋槿在门口焦急地等着。
她看到我回来了,迎面跑了上来,可是跑到一半她又站住了,因为她没有看到我身边有张含之的影子。
“仲龙,含之呢?”秋槿双手扯着手帕,快要把它撕碎了。
“秋槿,进屋吧。”我抬不起头看她,用手背拱了一下门的方向,秋槿赶忙上来扶我进了“瑞锦祥”。
我没有告诉她我看到了什么。我只说,鬼子杀了很多人,但我没有看到张含之,很有可能他们把张含之抓进监狱了,让她不要着急,我明天会去里面贿赂几个鬼子,打听一下情况。
秋槿含着泪点头,英子在一边不敢说话。
秋槿和英子回屋后,我一个人呆坐在“瑞锦祥”里,注视着那块漆黑的大匾。
“我们这‘瑞锦祥’红红火火上百年了,都是家里祖传下来的生意,靠诚信经营,也算得上这济南城里数一数二的绸缎庄了……”
我仿佛看到张含之站在我前面,指着匾额向我介绍他的祖业。
“张兄……”我咬着牙憋住眼泪,一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军队的一夜撤退,让日本人的嚣张气焰再次复燃。日本军队为了显示“大日本帝国军威”,在整个济南城烧杀、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一时间血流成河,尸体被残忍地解剖、凌辱,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我揣着打点的钱来到鬼子的看守所,老远就看着几个日本兵在路障后面嬉笑,我举起双手慢慢朝他们走过去。
快走近时鬼子发现了我,用刺刀瞄准我的脚下“乓乓”就是两枪,原以为会以此吓住我,没想我继续朝他们的方向走去。
鬼子气炸了,拿着刺刀冲着我就走了过来,走到我面前,对着我又是一脚,把我踢在了地上,然后用刺刀指向我。
“小子你不要命了,胆子不小啊!”一个汉奸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咯咯笑着出现在鬼子后面,用脚尖踢了一下我。
“官爷,小的不是来找茬儿的,昨天家里店老板被咱们带走了,我就是想问问,是不是被关起来了?”我边说便掏出带来的票子,双手举过去。
小日本儿这次明白我的意思了,赶忙接过我手里的票子,然后拿下巴指了一下身边的翻译,意思是快给他们解释什么意思。
狗汉奸又是一顿噼里啪啦的翻译,然后鬼子一个劲儿地摆手,意思是没有没有。
“什么意思?意思是你们没有关起人来吗?”我赶紧问汉奸。
“摆手就是没有,你看不懂吗?!还不快滚!再不滚连你也毙了,妈的!”汉奸说罢转身朝回走。
我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心里都是张含之的名字。
回到瑞锦祥,秋槿看了我一眼赶忙走过来,问我打听到什么没有,从她布满血丝的眼就知道,肯定又是一夜的哭泣。
“问了几个鬼子,说是有一些人带走了,可能要配合审查吧。”我应付地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