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闷之时沐浴欧风美雨(2)

老师发火了,不教我了。他给我们出了一个作文题目,让我们每人写一篇文章,现在我还记得,他出的作文题目叫“论民国之害甚于君主”。一看这题目就知道他的脑筋了。我写的那篇作文,具体内容我记不得了,只记个大意。文章的头一句,我到现在还记得,我是这么写的:民国之害甚于君主这种话都是田舍翁(注:田舍翁,年老的庄稼汉。如唐代白居易《买花》诗:“有一田舍翁,偶来买花处。”也指乡巴佬,含贬义,或自谦。如清赵翼《归田即事》诗:“怜他未惯蓬茅宅,笑我原来田舍翁。”)说的话。中间我引经据典,发挥了一大通,最后,我下个结论,我说,这种思想就是不明中外大势,不懂古今历史,正所谓坐井观天之论!(注:张学良《杂忆随感漫录》一书原文如下:我现在只能记得我作文的大概:一破题我就写道:“民主国之害甚于君主,此乃三村愚夫愚妇之谈也。引证法,美,瑞等大小强国民主之现状,又引希腊,罗马,古代民主之事实,声言目下中国不良之状况,非由于民主之弊,乃由于帝制余孽,不解民主为何之老朽昏庸作祟所致,待余孽死绝,民主之光自显。所叹民主国之害甚于君主者,昧于不明世界大势,不悉世界古今历史,正所谓坐井观天者也云云。”大家看过之后,对我父亲讲:“这是个有思想的青年,这位先生是不能再教这位学生了,此非学生之过。”于是我不但免一顿夏楚责罚,而我父亲对我另有了认识。随即请袁洁珊给我选了一位先生,而我亦未敢陈述不愿再从事私塾的志愿。)

这篇作文给杨老先生惹恼了,他说张学良在作文里骂他,就辞馆不干了。张作霖当时已经是奉天督军,督军署下面有个秘书处,负责秘书处的这人叫袁金铠。袁知道这件事后,就对张作霖说:“你看了你儿子写的那篇文章了吗?”张作霖说没看。他说:“那你把他写的那篇文章拿来,让我们看看。”秘书处的人,好几个,一看,他们说,哎呀,不怨这学生呀,这老师教不了这个学生!袁金铠也说:“这是个有思想的青年,这个先生不能再教这个学生了,这学生不是这个先生可以教得了的,这件事不是这个学生的过错。”“他们就推荐白佩珩当我的老师。”“那个时候,天津发水灾,我也不念书了,跑出去帮人募捐。白佩珩和杨景镇也有相同的地方,一遇国家或地方发生什么大事,就让我们做作文。白先生出的题目是‘救荒无善策’,我看到这个题目,我就说:‘善策,要是有,荒,就不用救了。如果有善策还有荒吗?’他也看出来我是在说他。白佩珩也辞馆了,不教我了。”

没有了国文老师,张学良开始学习外语。“我的第一个英文老师叫徐启东,香港皇家书院毕业的。他当我的英文老师时(1916年),是奉天外交署的英文科科长,我父亲接见外国人,都是他当翻译。这个人我现在还很想念他,非常有修养,学问很深,话很少。对学英文,我原本很有兴趣,因为我父亲跟外国人交往较多,有一个叫伊雅格的,他父亲跟我父亲是朋友(注:伊雅格,苏格兰人。伊雅格的父亲在京奉铁路任职。伊雅格从小就生活在中国,会说汉语,与张学良交往密切。后来移居美国。1940年,赵一荻赴贵州前,将儿子闾琳交给他们夫妇照看。为确保张闾琳的安全,伊雅格夫妇在张闾琳读完小学后,又从旧金山迁居到洛杉矶定居。后经董显光夫妇求助旧金山市政当局帮助调查,才与张闾琳取得联系。1956年,张闾琳第一次到台湾,探望被囚禁中的父母亲。),我小时候就喜欢运动,比如打网球。那时候网球场很少,会打网球的人也很少。我就常到他皇姑屯的家里,那有个网球场,我就常和他在那打网球。因为这个原因,我跟他很接近,他也是小孩子,跟我同岁,又和他一起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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