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宫门深似海

“康熙十二年,先帝爷山陵崩,然后短短的四个月后,慈和皇太后也香消玉殒……太妃娘娘是先太后的嫡亲姊妹,又是当年一系列事情的见证人,可否,为贱妾解惑……”她娓娓道来,平淡的语调,仿佛在叙述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实。

佟佳氏芪珍轻轻地抬起眼帘,“你想知道些什么……”

景宁定定地凝着她,清眸端肃,“贱妾想知道,先太后母仪天下,据说身体一向康健,为何会毫无征兆地撒手人寰?又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所有的人对当年过往三缄其口……”

外面的天,渐渐地阴了下来。

风开始转凉,顺着撬开的门缝,飕飕地灌进来,阴云密布,像是要下雨了。

佟佳氏芪珍似笑非笑地看她,眼底,阴郁着一抹诡异而亮灼的微芒,“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可知若是被旁人得知你打探这种事,怕是有命问,也没命听了……”

景宁轻轻抬眼,正对上佟佳氏芪珍亮得吓人的凤眸。

将背靠在软榻上,只见她摩挲着手中茶盏,笑得越发凉薄,“深宫,是最多冤魂的地方。像我们这些人,被贬谪冷宫,本该是苟且偷生地活着,你又何必多事呢?难道,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么……”

她的话,很凉;她的目光,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怜悯,仿佛看一只卑微的蝼蚁。

景宁心中冷然,却是微微扯唇,牵起了一抹苦笑。

她,如何不懂,可,她同样没有选择。

当身家性命已经不由自己掌握,能做的,只有惟命是从。从入景祺阁那一刻,这条通向无底深渊、这条很可能万劫不复的路,便只能往前踽踽独行地走下去。

他,从来没给过她退路。

“一入宫门深似海,贱妾身不由己,请娘娘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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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景祺阁的时候,天已经开始下起了绵绵小雨。

阴雨天气,让本就潮湿的寝房越发泛着霉味。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窗棂上,仿佛是飘渺幽怨的哭泣,带来了丝丝阴郁的寒凉。

坐到案几前,她气息微喘,回想方才,宛若梦境。

这时,有脚步声从背后响起,缓缓地走了过来,明黄锦缎的长袍下露出一双玄墨锦靴,精巧的流云纹饰,就停在了她的身前。

“夜雨阑珊知冷暖,朕可是许久都没有这般惬意了……”清泠若雾的声音,透着慵懒恣意的疏冷,自头顶上方淡淡地响起。

景宁轻轻抬眸,正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黑眸,闲淡优容,端的是薄唇浅笑,俊美无俦的模样。奢华的锦缎衣料,经过风雨,却不沾半点的潮湿,纤尘不染。

来得可真是时候!她缓然起身,朝他见礼,“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他轻笑着将她扶起,修长的手指白皙干净,指节突出,似有似无地在她的手肘处摩挲了两下,可片刻不到就松开了手,快得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春秋左传……”

磁性的嗓音中透着一股寒凉恣意的清寒,宛若金玉叩响。景宁莫名地看他,却见他的目光正落在梨花木案几上的那本摊开的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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