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下巴和价值八万的笑容(3)

“我什么没见过呀。”丁圆圆知道自己其实在吹牛。

丁圆圆按照要求换上了拖鞋、罩袍,戴上帽子和口罩。关锋无需更衣,脱下白大褂,里面就是一身蓝绿色的短袖刷手服,看来他是随时准备好要进手术室的。

走廊两边分布着一间一间的手术室,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和关锋一样的衣服,步履匆匆,神情肃穆,这些让丁圆圆有些紧张。

“我是不是哪儿都不能碰?”丁圆圆问。自己是坐公共汽车来的,一路上尘土飞扬,不知道身上带了多少细菌,可不要污染了这“圣洁”的地方,她想。她认识的一位医生曾经向她吐槽,“战地”手术室本来条件就差,电视台的人来拍摄,碍手碍脚,还碰了主刀无菌的身体,主刀为此大怒,电视台的人却不以为然,觉得他不识抬举、不识大体,认为“病人的安危最重要”这种话纯属拿大帽子压人。丁圆圆不想做那样的人,她又仔细拢了拢帽子,以免露出有菌的头发。

“没事。手术室里面是不能让你进的。正好有进修生看手术,你跟他们一起看,下颌角手术。”

原来不能进手术室。丁圆圆有点失望,又有点欣慰。

关锋带着她进了挂着“控制室”牌子的房间。几个和她一样穿着罩袍的人围坐在一台显示器前,他们是其他医院来的进修医生,见到关锋,都站起来叫院长。关锋打着官腔,跟他们说了几句官话。

显示器屏幕上并不是做手术的画面,而是一张年轻女人的脸,眼睛闭着,脸有些肿,头发被包起来,嘴巴插着管子。有一只手按着她的一边脸,那只手轻微地在动。

“中场休息。”有人说。

原来做手术并不是争分夺秒,还要中场休息。

屏幕上的画面始终没有变化,关锋叫上丁圆圆,走出控制室,来到了一间手术室外面。透过大大的玻璃窗,看得到里面的情形。手术台上躺着的应该就是屏幕上那个病人,按着她脸的是位女医生,正扭头和一位坐在监控仪旁边的人说话。墙上挂了一张X光片,下面衬着灯箱。另一位医生站在片子前认真地看,根据身形判断,应该是位男医生。几个人都穿着同样的蓝绿色罩袍。

发现他们在外面,看片子的医生脱下罩袍,扔到一个推车底下,开了门出来。

“摆动锯夹片又坏了,刚做了一边。”

“妈的,还不如国产的。”关锋骂了一句,然后向他介绍丁圆圆,“这是我去年地震的时候认识的小朋友丁圆圆,现在在杂志社工作,她要了解整形,我把她交给你了。我让她在控制室看一会儿,等下了手术你跟她聊聊。”然后转头对丁圆圆说,“这是丁迅,跟你一家子。你有事就找他!”

丁迅向丁圆圆点头致意,说:“一会儿手术完了你去办公室找我吧,就在关大夫办公室隔壁。”他的手套还没摘,不适合握手。戴着口罩,礼节性的微笑也看不到,他的眼睛似乎并没有笑。

丁圆圆从未试过这样与人相识,他们都在重重包裹之中,只露出眼睛。看眼睛,丁迅应该不年轻了。他眼神严肃,声音沉稳,举手投足潇洒从容,令人倾慕。医生就该是这样子,他的注意力仍在手术中,领导介绍来的姑娘也不会让他分神。

另一个“蒙面人”摇晃着身体走过来,见到关锋,停住了脚步:“刚下去抽了根儿烟。”

丁圆圆心里对他的轻率有些不满。设备中途坏了,医生出去抽烟,而且,看起来这是常态,所以在院长面前都不掩饰。台上躺着的那位可怜的姑娘对这一切却一无所知。

“我刚才又看了看患者那个颏儿,觉得真不用做,再前移就太凸了。”丁迅说。

“怎么也得做。不做她还得找咱啰嗦。这位事儿可多了。”出去抽烟的医生说。

丁迅沉吟了一下:“那就前移个两毫米意思意思吧,要不然整过头了也得来找咱们麻烦。”

丁圆圆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之后又有两个人脚步匆匆地进去,对手术台旁推车上的器械动了些手脚,应该是更换损坏的设备。丁迅和另外一位医生返回手术室,换了手套,穿上了新的绿袍子,手术要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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