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招笑里藏刀,他早见识过很多回了。就说安公公,表面上护着土队,不管严鹄那伙人和那群没骨气的,只会溜须拍马的教头教习们怎么陷害挤对土队,安公公也没有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扔出卫学。
但另一方面,安公公却任由许多不公平的事发生在他们身上,装聋作哑、不闻不问,难道不是为了拿他们当垫脚石,博一个好名声吗?怎么会是真正关心他们?或者,还是要看他们笑话!胡公公是这种人的亲信,那么不管他表现得多么热心肠,又怎么能让人相信?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难道你们忘了之前的事吗?我是不会忘的。”他收回目光,慢悠悠地说,“想我千里迢迢从家乡来到京师,办理承袭事宜,那些吏部官员哪个看起来不是一副忠诚勤勉,与人为善的模样?夸我是将门虎子,说我爹清廉忠诚,是为官之楷模。可是,因为我没有银子孝敬,居然拖了许久不给我办理,害我盘缠用尽,驿馆也不让住,差一点沦为乞丐。要不是遇到夏阁老……可夏阁老又如何呢?还不是被姓严的陷害得丢官还乡?”
“所以我才弃文从武!”张居正气愤愤地接过话来,“朝纲败坏,不如上阵杀敌,落个征袍染血、马革裹尸而倒也痛快,不枉大丈夫此生!”
“白圭说的好!”李成梁一拍大腿,“还是小光有脑子,我差点给这姓胡的太监迷惑了,还当他真和以前的教习有什么不同哪。仔细想想,咱们受这些表面笑眯眯背后捅人刀子的算计还少吗?居然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们说,胡一一对我们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戚继光摇摇头,“我们有什么好让人企图的?折辱罢了。在卫学里待了一年,什么事都看多了。”他冷笑,年轻的脸上满是倔强和不甘,“我不相信卫里派来的人,特别是安公公的手下。所以,不管胡公公做什么,我们都要想法子逼他走!”
其余三人都点头,但赵三红显得不太坚决,小声劝道:“不过我想,如果他没有恶行,我们就放他一马吧,逼走了就得了。”
“小红就是心软。”李成梁拍拍赵三红的肩,“放心,如果他能老老实实地离开,我们也没那精力跟他斗法。”
“黑人说的对。”戚继光露出他那招牌式的阳光微笑,整齐的牙齿似乎闪过一层寒光,“不知道现在小一一去干什么了,不过我借着他的势教训了那姓高的,安公公就算不责备他,他也得罪了卫学里大部分教头吧?只怕以后有小鞋穿喽。”
“坏家伙,我就知道你是有意选这个机会动手。”张居正也笑了起来。
这一幕,幸好可怜的如初没有看到,否则一定会沮丧。她还满心以为赢得了这些被漠视和被侮辱的少年们最初步的信任,没想到抚慰受伤的心灵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其实就算她看到,以她超级乐观的性格来说,也不会难过太久,肯定对着半空一挥拳,大叫:青年嘛,总是愤怒的。没关系没关系,慢慢来好了。就像此刻的她,正信心满满,斗志昂扬地去找雅意安谈话,要为土队争取更大的权益。
而同一时刻,戚继光就站在树下,如初的影子不知为什么在心中盘绕不止,挥之不去,竟然让他生出一种别扭的感觉,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否做得有些过分。
不过这心思就如同他曾经怀疑如初是女人一样,很快就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