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浣花笺纸桃花色(8)

阳玉人怔怔不言,任由成郢抱着,呆滞的眼睛越过他的肩膀,盯着屋子里空虚的某一处。成郢便抱着她,与她絮絮地说着话,看似亲密,却是一字一句地重复着:“父皇并不爱我。若无母亲相护,我与长信,当如何自救?”

成郢并未在冷宫待得太久,很快便离开了。等到兰嬷嬷进去,阳玉人仍旧呆呆地站着,直着眼睛,看着这个蛛网遍结,散发着恶臭和阴寒气息的破败的殿堂。

“木葳蕤要杀害您的儿子,您要怎么办呢?”

“成德今年已经八岁了,父皇对他爱逾性命,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入夜,子时,阴寒破败的寝殿里。骨瘦如柴的女子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呆滞的眼睛变得清明森寒,紧握着双手,一字一字,泣血一般地道:“成渠,木葳蕤,你们欺人太甚!”

若敢谋害我儿,我必要你们,死无全尸!

锦段随着成郢在清凉殿读书,原也无事可做,磨墨添香的,都由小宫女在做,她只不过是在一旁陪着,或陪成郢说话解闷。

但程洛山待她不阴不阳的态度让她很是费解。她也试图与他友好相处,却每每得他讥讽嘲笑,并不与她搭话。一次两次如此,三次四次仍是如此,锦段便渐渐与之疏远,不再相交。

“历来太子良娣都是择幼承庭训、门称著姓之女,你是幼承庭训还是……家族门称著姓?我倒是好奇,你究竟属于哪一个?”程洛山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与讥诮。

锦段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才对着程洛山浅笑,问:“程公子,您说我可是玉牒亲封的太子良娣吗?”

成郢被内侍叫去宣光殿,不要她随从侍奉,她便与程洛山一起留在了清凉殿。太子傅刚一离开,程洛山便开始发难,真是不知究竟怎么得罪他了。

程洛山撇嘴。

“那就是了。”锦段掩卷,反问他,“我不过是侍奉太子的一介宫婢。幼承庭训或门称著姓,与我有何相干?”

“怎不相干?”程洛山双眸含冰带雪,“不要忘了,你借用的,可是锦家的名声。若无锦家,在这宫中,你以为谁会给你这三分薄面?”

锦段冷冷反诘:“是,我没有忘记我借用的是锦家的名头。可是,这与程公子又有何相干?”

“是没有什么相干,不过就是看不惯罢了!”

锦段咬了咬牙,不理他,收了书,便要回东宫。这个程洛山总是喜欢随时随处与她为难,她平日虽能忍,但他不过是个外官的公子,凭什么她要处处忍让?

这样想着,锦段回头,冷冷地看他,“既然看不惯,那便不要看,没有谁逼迫您程公子一定要看!”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程洛山上前一步拦住了她,阴鸷森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敢与我这么说话?!”

锦段冷冷地道:“就算我什么都不是,也不是让人这样欺负的!”她平日在宫中谨小慎微,不管谁的冷话硬话,她都统统吃进肚里。本以为程洛山与旁人不同,可是凭什么连他也欺负她?

程洛山冷哼,神色中满是不屑,“你倒还委屈了!”

“洛山。”

清清泠泠且波澜不惊的声音在大殿响起,仅仅两个字,带着无比的亲昵,便宣示了她与程洛山的关系。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