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架之秋 3

神农架的秋天短暂而火热。一到了天晴——这样的时日总是很多,猴子的一声唳叫,天就扯开了阳光。在秋天,大龙潭的金丝猴也是美艳无比的,或者它们就是神农架秋天华美的象征,它们就是秋天的跳跃的精灵。它们金黄色的皮毛简直就是为了炫耀秋天而存在的,是为了渲染秋天,为了给秋天抹一笔梦幻般的重彩而出现的。在早晨有些清冷的阳光下,它们叽叽哇哇,通体透明,就像一团团霞光,一个个雍容华贵的金秋的音符,一个个金秋的注释。看那鸦子口和神农营的红叶,最让我惊心动魄,红得令人讶异无言,气氛令人神经错乱……那已经是高山之秋了,从低山向高山爬去的秋,烧红的秋,愈到高处和深处,就愈狂烈和响亮。那真是满山遍野的燃烧,树木层层密密,全拼命显示着红。如果用诺贝尔小说奖得奖作家帕慕克的一部小说来形容神农架的秋天,那就是:《我的名字叫红》。而在酒壶坪一带的公路两旁,那些日本落叶松的阵势也十分了得。“在冬天里,她们落满了雪,像舞蹈的少女,展开玉色的裙子……”我在《松鸦为什么鸣叫》中似乎是这么写落叶松的。但秋天她们更美,美得只像她们自己……金色的空气中布置着华丽的大典……秋像无边无际的舞台,大幕拉开,即将上演神圣的乐章……这没有一点夸张,我在那落叶松的秋色里穿行,人突然变得高贵起来,仿佛不是在遥远的山野,而是在一个传说中的国王的宫殿里,四野静穆的金黄,犹如一个伟大的回忆。往皇界垭爬去的某一个拐角处,回首一望,那些树呀,那些叫不出名字但造型奇崛美极的树,干脆就是一树树火焰,喷吐着秋天的狂情!它们是红枫?是鸡爪槭?是海棠?是乌桕?是所有该红的树。衬着它们的还有那红黄相间的黄栌,是结了小果的胡枝子,是开着蓝花的石泽,是路两旁一片一片的粉艳艳的打破碗碗花。一只小巧的蓝喉太阳鸟从花丛中飞出来,它们把小小的巢筑在这里,方便地吸食秋天喷涌的花蜜。在关门河,在九冲河,在六道峡,在香溪源,在野马河,在金猴岭,那里的秋无一例外地浓烈火红,在深山峡谷间自我陶醉地燃烧,为秋完成最后的高潮,作为季节的总结,它们的表现壮怀激烈,慷慨高昂,尽职尽责。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