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没来上学,”那个女人解释道,“而且他也没有请病假。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总是要和父母联系的。”
“是这样啊。”西蒙妮说,“我给家里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我今天早晨离开家的时候本杰明和埃里克都还在家。我一会儿给您回电话。”
她结束了通话,立刻拨打家里的号码。睡过头或者完全我行我素不像本杰明做的事情。她和埃里克有时甚至为儿子太墨守成规而感到不安。
家中没有人应答。今天埃里克应该可以睡个懒觉的。新的不安和绝望感袭击了她,她随即想到,埃里克可能在那些安眠药的作用下张着嘴、打着呼噜,而本杰明正在听震耳欲聋的音乐。她拨打本杰明的电话,没人接。她做了一个简短的留言,然后试着打埃里克的手机,如她所料,关机了。
“约娃。”她喊道,“我必须回趟家,我很快就回来。”
助理手中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从办公室望过来,微笑着说道:
“吻你。”
但西蒙妮太紧张了,没心思回应她的玩笑。她拿起手袋,披上外衣,一路小跑着冲向地铁。
空荡荡的家门外弥漫着一种特别的安静。西蒙妮刚把钥匙插进锁里就已经知道家中没有人了。
冰鞋被遗忘在地板上,但本杰明的书包、鞋子、夹克都不见了,埃里克的外衣也不见了。在儿子的房间里放着美洲狮图案的药品包。她想,但愿这说明埃里克已经给本杰明注射过因子针剂了。
她在椅子上坐下来,用手遮着脸,努力阻止所有吓人的念头袭来。不过她还是看到种种幻象:本杰明因药物形成了血栓,埃里克在呼喊救命,就在刚才他夹着本杰明冲下长长的楼梯。
西蒙妮无法战胜她的不安。她头脑中总是不断地浮现出本杰明在课间休息时被篮球击中面部,或者他的头突然开始出血的场景:大脑中一颗暗色的珍珠逐渐扩大成为一颗星,呈螺旋状流淌出来。
她开始被难以忍受的羞耻感所折磨,因为她想到,她曾经因为本杰明不愿意行走就对他失去了耐心。那时本杰明两岁了,仍然在爬行。他们还不知道他患有血友病,不知道他站起来之后关节血管就会爆裂。在他哭的时候她却对着他大喊大叫,说他爬的时候看起来像一个长不大的婴儿。本杰明尝试行走,迈出了几步,但那钻心的疼痛迫使他再次趴了下来。
本杰明被诊断出患有血管性血友病之后,一直是埃里克而不是她,在负责照顾儿子的疾病。每天清晨是埃里克,小心地活动本杰明一夜静止不动的关节,来减少出血的风险。每天给孩子注射药物的也是埃里克,这种注射很麻烦,针头决不能扎进肌肉中,而是要谨慎缓慢地在皮下注入药物。这种注射比普通的注射要疼痛百倍,最初几年当针头扎进皮肤时,本杰明总是把脸埋在爸爸的身体里无声地哭泣。现在他会继续吃早餐而不去看它,他只是把胳膊伸给埃里克,让他涂酒精、注射,再贴上敷料。
能够帮助本杰明的血液凝固的注射剂叫人血浆凝血因子。西蒙妮觉得,它听上去像是希腊复仇女神的名字。这是一种让人看起来不舒服甚至恶心的药品,它是黄色的冷冻干燥粉末,在注射前要混合、回温并控制剂量。人血浆凝血因子会显著增加血栓的危险,他们一直期待着有更好的制剂被研制出来。人血浆凝血因子会与这样两种药一起使用:高剂量的去氨加压素,还有防止黏膜出血的氨甲环酸鼻腔喷雾,这样本杰明就相对比较安全了。
她现在仍然记得,他们从马尔默的凝血值班站取到提示卡那天,塑封的卡片上有本杰明的照片和生日。在他笑嘻嘻的四岁脸庞下这样写道:我患有血管性血友病,如果我发生不测,请立刻致电凝血值班站:040-331010。
西蒙妮环视着本杰明的房间,想到他从墙上摘下《哈里?波特》海报,把所有的玩具都用大纸盒装着放进储物间的那一刻,这确实有些令人伤感。他遇到阿依达之后,就开始迫不及待地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