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真叫一个痛快啊,好几天没正经跟人聊过天,我虽然不是话多的人,但也憋得慌。霍岭是个话篓子,好旅游,好倒腾各种有民族味儿的东西,天南地北的去过很多地方,还好吹牛。跟他在一块儿闲扯十句只有五句能半信半疑,剩下那五句基本是没影儿的事儿。这不今天聊得欢畅喝得也痛快,大着舌头又跟我吹嘘他们家祖上多么多么有钱,藏着多么多么多的古董,随便拿一件出去就能卖个几十万、几百万块钱。他眼睛都迷瞪了,问我想不想发大财,要不跟他一起去把他家祖宗的坟挖挖,看能不能刨出啥值钱东西,三七分,他三我七。
喝傻了,绝对是喝傻了。我跟着他喝汤发财,老板拿三我拿七,这不是傻了是什么?再说了,神经病也不会撺掇着外人去挖自己家祖坟吧?所以我说,霍岭这个货说话不能信,满嘴跑火车想到啥说啥,隔天你再问他,保准什么都不记得了。
反正是喝完酒的浑话,我也就顺着胡乱应承着瞎扯,两个不靠谱又没多大酒量还喝酒来了劲儿的人,愣是就着羊肉喝了六斤白酒,都不知道怎么晃荡回店里的。
我是个起床气非常大的人,这次大老远从老家跑过来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认床什么的,睡觉不安稳,所以精神也不好。酒是个好东西,昨天晚上一下没注意喝多了,借着酒劲儿睡得正酣,被人又推又揉愣是从被窝里拉出来,搁谁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被揉搓醒了也火大,何况我还有起床气,眼睛还没睁开就皱着眉把床边站着的人狠狠地推了出去。
“干什么大早晨的!”脑子疼,眯着眼瞅了瞅,霍岭脑袋顶上那条鸡冠子一样的炸毛挨在床边,就差没直接磕在我脑袋上了。
奇怪,我都是锁了院子门的,这人怎么进来的。酒劲儿还没缓过来,脑子沉得都转不过弯来,傻愣愣盯着这张大脸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昨天喝多了,可能带着他一起晃荡回来了。
“老幺,前面铺子里有只清朝青花大瓷瓶打了!”“神经病,我店门还没开,你从哪儿看见的?”“铺子里面北墙上是不是有扇通往这边的门?”“是。”“门上有没有块红油漆画花了的玻璃?”“有。”“从那玻璃上能不能看见店里的东西?”“能。”别说,还真能,虽然店铺朝外的大玻璃门窗上都拉着卷
帘,但店里有个规矩,通宵开灯,不知道是为防贼还是别的什么,多少年的规矩一直没变过。
就算霍岭说的是真的,我也不着急。四叔的铺子里哪有那么金贵的东西,这家伙是酒还没醒还是被四叔那大忽悠给忽悠了?我在心里龇牙一笑,一下没忍住,只好做出皱着眉龇着牙揪头发的样子:“哪个大瓶子啊,完了,四叔回来还不抽死我啊。”胡乱套了件衣服揉了揉眼,蓬头垢面地就往前面铺子跑去。说是铺子也不过就是五十来平方米的门面。我家这是个小院子,坐北朝南,南房就充了铺子,正房住人,前后快跑几步就到了。
带着霍岭进了店,写字台那里果然有些情况。写字台椅子边上原本放着个半米高的青花瓷瓶子,昨天我看店的时候应该还是好好的,现在碎成几块堆在那儿了。该不会是我昨天走得太匆忙用椅子磕着了,给撞出了裂缝,然后那裂缝自己吃不住劲儿趁我出去吃酒的时候开裂了吧?拿起一块掂了掂,有点怪,好像比想象中沉了许多,断口锋利,但是有几条细碎的裂纹。
“这就是清朝的青花瓷?你可别蒙我,这玩意儿我不懂。”
“是你四叔说的,他拿这瓶子当宝贝,以前他在的时候一来就能看见他抱着擦,碰都不让人碰。”
“你没看岔吧?”我指指一边摆着各种瓶子罐子的架子,挨着架子边的地上摆着一溜儿跟这个样式一样、颜色花纹都一样的瓷瓶,“这要是宝贝,这店里可多着呢。你要嫌这几个不够,后面库房应该还有,随便搬一个,白送。”
“这个跟那几个不一样!要是一样的东西你四叔怎么整天揣摩这个,别的都懒得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