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水师》 庚子赔款逼出的“小人物”2(4)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王雪岑风雨兼程来到广州,住进珠江边一家客栈,巡抚衙门一位叫李子川的年轻朋友前来看他,有意无意向其透露,广东巡抚谭文觐已在暗中算计李准。谭某人与李征庸有过节,前辈恩怨,祸及后辈。李准置身赈捐,谭某原本嗤之以鼻:“一个靠捐官跻身仕途的混账小子,不是蠢材也是庸才,居然也敢应承这等差事,‘川耗子’你就等着往粪坑里栽吧!”不料“川耗子”真人不露相,一出手便是大手笔,竟让那么多朝廷重臣趋之若鹜,眼看风头就要盖过他这巡抚了。谭某本想随便找个由头灭了这个仇家,可李准办的全是各地封疆大吏委办的差事,“投鼠”还需“忌器”。有幕僚出主意,索性将广东厘金局也撂给这小子,明面显示巡抚“不计前嫌,唯才是举”,实际是将其拖进这个烂泥坑,“吃不了兜着走”。不曾想,厘金局到了李准手中,烂摊子眨眼成了金摊子、银摊子,渐渐支撑起本省财政半壁江山。谭文觐得了坐享其成的好处,反而变本加厉,一心想要整倒李准,把这个肥差夺回来。

王雪岑从武汉南下,舟车劳顿,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本来打算在广州多歇息几天,去巡抚衙门拜会谭文觐,当面递交张之洞的信函。还要去“羊城八景”走走,以遂平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之愿。现在得到李子川的通报,长叹一声:“有义不义,无祥不祥,是以政乱而国危也。”他随即雇了马车,冒着倾盆大雨和遍地泥泞,一路催着马车夫赶路。这天一早赶到李府,菊荪和梅荪“鸡兔同笼”的“官司”都还没了结清楚。

王胡子刚缓了一口气,草草扒拉了一碗炒米粉,便端着茶杯,拉着李准关起门来说事。他劈头问道:“直绳老弟想过没有,这次筹款会不会有人从中作梗?”李准不假思索:“这是太后和皇上交办的差事,关系国家安危,难道还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他继续问:“此次朝廷命你筹款,有无向广东巡抚禀报?”李准摇头:“朝廷没让通报地方官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随即追问:“你们父子俩想没想过改善与谭巡抚的关系,现在两广总督进京议和,‘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李准仍然摇头:“要填平我们父子与这位巡抚之间的沟壑,没有十万、八万银子门儿也没有,倒不如敬而远之好。”

王雪岑已经弄清楚李准这些年书生意气没变,一根筋的犟脾气也没变,只好将李子川传递的消息和盘托出。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现在担此大任,尚不知官场的明枪怎么躲,暗箭怎么防,如何是好?”李准正要问个明白,菊荪和梅荪推开书房门,跳跳蹦蹦跑进来,嚷嚷着该“描红”了,缠着老爸教她们习字。李准认真道:“写字先得把手腕功夫练巴实,别的都在其次。”王雪岑从兜里掏出一把从武汉带来的洋糖分给小姐俩,一语双关:“你们李府的人都很好学,可别忘了,‘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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