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9)

郭图放下心思,宽慰了几句,又开口道:“陛下既然诏袁公勤王,不知有何方略?”

天下无白吃的肉酢,天子要袁氏勤王,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究竟汉室准备开出什么价,这才是最重要的。听到郭图这个试探,刘平正色道:“郭先生。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莫问汉室何为尔等,要问尔等何为汉室。”

这话大义凛然,却隐隐透着透着一层意思:汉室的价码是有的,你想得到多少,就要看你出多少力气。郭图哪里会听不出其中深意,连忙叩拜道:“郭图才薄,却也愿意为陛下攘除奸邪。”

刘平道:“勤王的方略,陛下确有规画。郭大人可愿意一听么?”郭图听他的口风,是有意跟自己合作,不由大喜。要知道,他如果直接把汉室密使送到袁绍那里去,多半会被冀州或南阳派篡夺了功劳,还不如先拢在手里,做出些事情。

“未知天子有何良策?”

刘平在郭图耳边轻语了几句,郭图眼神一凛,本想说“这怎么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能行么?”刘平缓缓抬起右手,掌呈刃状,神情肃穆:“为何不行?陛下派我来前线,可不只是做使者。我掌中这柄天子亲授之剑,未饮逆臣血前,可不会入鞘。”

刘平的话再明白没有,汉室不是乞丐,它有自己的尊严,以及力量。

郭图眼神游移一阵,终于点了点头。刘平赞道:“不愧是颍川望族,果然有担当。”“颍川望族”四字恰好搔到了郭图的痒处,登时眉开眼笑,让两人入座,奉上干肉鲜果。

魏文望向刘平,看到他的背心已经浸透了汗水。

郭图寒暄了几句,把眼光投向一旁的魏文:“这位是……”

魏文趁刘平还没开口,抢先说道:“我是扶风魏氏的子弟。”他说完以后微微露出紧张的神情。假如刘平真的想害他,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没有什么比曹操的儿子更好的贺礼了。可刘平什么都说。

魏家是雒阳一带著名的豪商之一,富可敌国。黄巾之乱开始以后,魏家化整为零,把家财分散在各地世族与坞堡里,表面上看被拆散,实则隐伏起来,与各地势力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汉室跟他们挂上钩,得其资助,丝毫不足为奇。

郭图翘起拇指赞道:“年纪轻轻就承担如此大任,真是前途无量啊。”他心想,魏家居然只派了这么一个小孩子前来,看来他们对汉室没寄予太大希望。这孩子八成是哪个分家的庶子,派过来做个不值钱的质子。

郭图叫来一位侍卫道:“去把那两个胆敢对天使动手的奸贼带进来。”过不多时,那两个黑瘦汉子被带进来,他们的身手都十分了得,身上五花大绑,几乎动弹不得。郭图有意要给天使出气,手微微一抬,侍卫一人一脚,把两人踹倒在地。郭图冷笑道:“你们两个好大的狗胆,还不如实招来。

四十多岁的汉子抬起头:“我叫史阿,他叫徐他,我们是东山来的。”另外一个汉子垂着头,一言不发。

郭图听到东山这名字,眉头一皱。东山指《山海经东山经》,蜚先生这个名号,即是来自于此。所以蜚先生所掌控的细作,都自称是东山来的。眼前这两个汉子,想来也是蜚先生安插在曹方的细作。他们拼着暴露的风险逃回来,估计是有重大发现,倒不好下手太狠。他一边想着,口气有些变化:“你们在白马城做什么?”史阿道:“我二人受命潜伏在白马,伺机刺其首脑。适才看到他们出城,便也趁机离去。”

“既然同为出城者,为何要挟持他们?”郭图朝刘平、魏文二人那里一指。史阿浮出一丝苦笑:“我看他们二人华服锦袍,又直奔袁营而来,定是什么重要人物。我若不先挟持住,赚得开口之机,只怕还未表明身份,就被游哨射杀了。”

这倒是实话。行军打仗,驻屯之地都不容可疑之人靠近。像是史阿和徐他这种衣着褴褛的家伙,游哨和望楼上的军士可以不经警告直接射杀。杀错了也无所谓,无非是些草民罢了,所以郭图除了“哦”了一声以外,面色如常,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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