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5)

郭图恨恨地把鼻前的尘土挥开,对淳于琼抱怨道:“明明有将军与我做先锋便足够,主公却还偏偏还要派这个冀州莽夫前来,真不知怎么想的。”

淳于琼昂起头,眯起眼睛吸了口气息,答非所问:“孟夏之时,最宜郊游,颜将军当真是好兴致呐。”郭图一楞,不知他意有何指。淳于琼把手伸向颜良渐行而远的背影,勾了勾指头:“颜将军游猎之意,只怕不在禽兽啊。”

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郭图的肩膀:“郭监军你年纪轻轻,可不要跟老夫一样老糊涂啊。”说罢扬长而去,剩下一个惊疑不定的郭图。郭图也不是傻子,略做思忖便明白淳于琼的意思。

颜良这次公然外出,猎兽是假,争权是真。冀州派一向是袁家的泰山之镇,结果田丰被囚、沮授被叱,现在先锋的监军居然也落到了颍川人的手里,颜良若是不争上一争,只怕权势会继续旁落。

“莫非颜良是要试探我等……”

郭图想到这里,悚然一惊,匆匆回到营帐之中,提笔写下一封密信,封上印泥,然后叫了个心腹小校,低声吩咐道:“去黎阳,送蜚先生。”他侧头想了想,又写了一封。

在白马西南方向几十里外,一支曹家的军队正在徐徐前进。两侧的散骑始终与主队保持着一百步的距离,中央的步卒排成松散的行军队形,矛手与戟手在外,弓手在内,每三个人还抬着一面大楯。可知兵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队列外松内紧,一旦有什么情况出现,他们会立刻变成一把锋锐的尖刀或坚实的盾牌。

在队伍的最前列并行着三名将军,他们身上披着厚实的两当铠和虎獠盔,神态各异。最右边是个矮壮汉子,眉毛极粗,眼睛却很小,肥厚的嘴唇显出几分忠厚;最左边的将军一脸的桀骜不驯,面部狭长,鼻尖鹰钩,是相书上说的青锋之相——这种相貌的人,大多偏狭狠戾;而在最中间的男子,方正的脸膛微微发红,一部美髯飘在胸前,颇为沉稳英伟,可他的神情却是怏怏不乐,似乎有什么烦心之事萦绕于心。

这时一名斥候从远处飞快地驰来,数名游骑迎了上去,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这才让开道路。这斥候冲到队列前方,对着三位将军大喊道:“报!前方六十里处,有袁军侦骑。”

这个消息让三名将军表情都微微一滞。在那里出现侦骑,说明他们已经进入袁军主力的视野了,随时可能会遭遇战斗。

三人久经沙场,同时习惯性地同时举手,想让队伍停止前进,可他们发现两位同僚也做了同样的动作,连忙又收回来,面露尴尬,一时间让整个队伍有些混乱。好在这混乱并未持续太久,士兵很快整好了队,矛戟微斜,弓弩上弦,以便随时可以应对可能的偷袭。一看便知是百战之师,细节毫不疏忽。

中间那将军对左右两人道:“袁军此来,目的不明,咱们主力拨一枝军迎上去探探虚实。”这是持重之论,其他二人都纷纷赞同。

这时候,第四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诸位将军,不如来搏个彩头如何?”

三个人同时回过头去。说话的是他们身后一个有点狐狸脸的年轻人,他只简单地披着一件长袍和软甲,细长的手指拈着两枚骰子。这人叫杨修,是太尉杨彪的儿子,刚从许都北上官渡。军中传言,杨家被郭嘉敲打了一下,已彻底屈服,不光家里的高手被征调,连杨彪独子都要被迫随军。

此时听到杨修这么说,三位将军面面相觑。杨修又笑道:“听闻这次围困白马的,是颜良、淳于琼和郭图三人。这带兵西进的,会是他们中的谁。诸位不想猜一猜?”

左边那将军不悦道:“杨先生此来随军,是参赞军事,可不是来胡闹耍钱的。”杨修悠悠道:“在下开的这个局,博错了,无非是输些钱财。曹公开的那局,几位若是下错了注,可是要赔上身家性命的。”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三个人俱是一凛。他们互相使了个眼神,向前走了几十步,驱马登上一片小丘陵,与队列远远隔开。左边那将军开口道:“杨先生,你适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