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版自序:嗯?啊!(4)

也许有人会想,因为你不是谁谁谁的孩子,所以他们这样地虐待你。说真的,未必如此,我的大表妹挨打的次数一点也不比我少,劲道同样的重。她偷了钱,就会放一点在我的抽屉里,这么一来,我就陪上一顿打。姑妈不是不爱我……她真的爱我,我常常想,她爱我也许更超过爱她自己生的孩子。但是,她总是以她深信不疑的方式来爱你,让你吃不消。年纪渐渐大了,我终于明白,要爱一个人,一定不可以用对方不会同意的方式去爱,否则与恨无异。爱谁都好,至少得让对方同意你的爱法才行。人间许多悲剧,不是没有爱,而是爱得太专横,太霸道,爱得跟冤冤相报没有两样,人生苦短,何必如此苦苦折磨?【暴力世界】

什么是坏学生?考试差者也。定义很粗糙,然而无人不信。

……

不用说,教科书虽然读过,也不记得,教育制度要求的,就是记问,到了要考试,就实在很苦。什么都要记,应该也是教科书不可能多而且厚的原因,一点点玩意儿读来读去地读个不停,真受不了!一个人吃饭,要是规定一小口一定要咀嚼五百下才能吞咽,我想宁可饿死的人一定不少,然而精神食粮居然任其成为恶心的东西,高材生就是不怕恶心的人,这个问题至今也无人顾及,真是怪事。【上学与考试】

多年之后,一再地想,为什么总是无法适应学校的生活?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逃学成癖,不可自拔,可以找到的理由,就是外面的世界引诱力太大了,小小的一座座学校,无法圈得住那样狂野不羁的心灵。看来是在躲避,但在逃的同时,也在奔向更自由、更广大的天地。所逃者,是“学校”,而非“学习”,“逃学”这个词句,很有商榷余地。逃离这里而奔向那里,同样也是“学习”,只在于所学之地点与所学之见识不同而已。就在当下,无数的学校中,是不是还有那同样的压也压不住的心灵?他们是否也像当年的我一样痛苦,想要逃出去?

然而,现代的孩子容易逃吗?【别有天地】

“反共义士”后来都当了“国军”,也有先当“国军”然后打败了被俘变成了“共军”然后又打败了被俘就又变回了“国军”,服预官役的时候,我就遇到了一位,记得他的名字叫邓勇。之前,我总是以为他们一定像革命志士一样,如何地围着一张大桌子,义愤填膺争先恐后地要把自己的鲜血染在“国旗”上,我也以为,没有任何一个韩战中的共军会想回到家乡,回到那些只有草根树皮可吃的地方。听他说还是有人选择回大陆,很是不解。

我把这样的想法跟他讲了,他想了想,说了我几十年也忘不了的一句话:

“小弟,我跟你讲,国民党没有丢掉大陆,没有天理。”

依然温和地苦笑着,静谧如深夜。【“反共义士”】

在那么样狭小的空间里,是无法充分活动的,何况晚上又没有电,除了点上蜡烛读书,我们只好去附近的新公园、博物馆、火车站、西门町、淡水河水门等地压马路,天南地北地聊,充满了理想。是啊,一无所有的人,一定充满了理想,更穷的话,就变成幻想,我们介于两者之间。我们想的都是钱,没什么境界。【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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