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影(2)

在这一系列的战争中,初期的熊本城攻防战最为激烈,尤其是急速赶往熊本城的政府军和强大的萨摩军在田原坡口遭遇,从三月十一日开始,展开了整整六天不分昼夜、腥风血雨的大决战。作为萨摩军的智多星将军、闻名遐迩的筱原国干也战死在这里。

前往植木坡的乃木希典少佐率领的步兵第十四连队同样遇到萨摩军的顽强抵抗,经过几番恶战,最终败退下来,一时间阵脚大乱,连军旗都丢掉了。

这时担任近卫兵第一大队第一中队长的寺内大尉前往田原坡,乃木连队的第一大队第二中队长小武敬介前往植木坡。

“我发出冲锋的命令,右手挥舞着军刀朝坡道猛冲过去,突然间胳膊肘被子弹击穿了。惊恐之余朝上一看,只有胳膊还抬着,军刀已经不在手上了。”

寺内用左手比划了一下给他看。

“我慌忙用左手捡起来,军刀掉落真是出大洋相了。”

“那是不得已的事情。”

寺内大尉发起冲锋的田原坡是从高濑经由植木通向熊本城大道的第一关口。前方流淌着木叶川的溪流,狭窄的坡道九曲十八弯,山崖处好几处三十多米高的悬崖峭壁逶迤延伸,参天的古树浓荫密布,可以称得上是一座天然要塞。萨摩军占据这个要塞给从下面发动攻击的政府军以沉重的打击。

“你也是右肘啊。”

“不错,是被施耐德枪击中的。”

“怎么连伤口都一样啊。”

“我们一直攻到植木坡防垒的边缘,偏偏这个时候挨了一枪,否则就攻进去了。”

“这样一来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也许还不如死了干脆,反正到了大阪右臂也是保不住的。”

“嗯。”

寺内突然朝大海看了一眼,海面被船体切划成阵阵均匀规整的波涛。

“自己的胳膊却这么不听使唤,长痛不如短痛,早点剁掉算了。”寺内抬起脸焦虑地说。

“还要忍耐两三天。”

“我从田原坡撤退到木叶的临时卫生站是13号晚上,之后被护送到高濑的军团医院,乘平底船顺筑后川漂流而下,在长崎医院被搁置了三天,今天早上这才乘上这艘伤员船。掐指一算,在大阪接受正儿八经的治疗要等上十多天呢。”

“你说得不错,本来能治好的也被耽搁了。”

“明明在九州打仗,为什么把临时医院设在大阪?”

“也考虑过设在下关,可是那是乡下,土地和备用品不好调配,那么多伤员要源源不断地运送过去。”

“嗯。”寺内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这时小武又想起躺在船舱里的少尉。

“这么一来,我的胳膊还能多存活四五天。”

船体一晃动上半身就像被拽着往下沉。

“妈的,又开始疼了。”

“我俩真不是一般的有缘,连受伤的部位都一样。”

“谁让咱俩是同届生呢?”

他们是东京教导团的同届生。这所学校是明治三年培养陆军下级干部的,地点在现在的警视厅一带。西南战争的时候,团长高岛鞆之助少将作为别动第一旅司令官出征,出自这所学校的人几乎都参加了这场战争。后来学校迁移至千叶县国府台,从这个学校考入军官学校的人当中有不少栋梁之才,如总理大臣田中义一、朝鲜总督山梨半造、关东军司令武藤信义、参谋总长河合操等,不胜枚举。

他们俩毕业的明治三年届教导团的毕业生一共有五十多人,其中小武素有秀才的美誉,无论是学业还是军事本领都是出类拔萃的。

“伤养好了,就我们几个人组成一个独臂队吧。”

“暂且你来当队长,我来当副队长。”寺内一本正经地说。

“反正是些不要命的残缺人聚集在一起,一定很厉害。”

两个人朝着海风挺起胸膛,故意大笑一声,像是在给自己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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