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青(上)8

朱青在床上病了许久。我把她挪到我屋子里。日夜守住她,有时连我打牌的时候,也把她放在跟前。我怕走了眼,她又去寻短见。朱青整天睡在床上,也不说话,也不吃东西。每天都由我强灌她一点汤水。几个礼拜,朱青便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面皮死灰,眼睛凹成了两个大窟窿。有一天我喂完她,便坐在她床沿上,对她说道:

“朱青,若说你是为了郭轸,你就不该这般作践自己。就是郭轸在地下,知道了也不能心安哪。”

朱青听了我的话,突然颤巍巍地挣扎着坐了起来,朝我点了两下头,冷笑道:

“他知道什么?他跌得粉身碎骨哪里还有知觉?他倒好,轰地一下便没了——我也死了,可是我却还有知觉呢。”

朱青说着,面上似哭似笑地扭曲起来,非常难看。

守了朱青个把月,自己都差不多累倒了。幸而她老子娘却从重庆赶了来。她老子看见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娘却狠狠地啐了一口:

“该呀!该呀!我要她莫嫁空军,不听话,落得这种下场!”

说着便把朱青蓬头垢面的从床上扛下来,用板车连铺盖一起拖走了。朱青才走几天,我们也开始逃难,离开了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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