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十七岁 六(1)

我晓得我不讨人喜欢,脾气太过孤怪。没有什么人肯跟我好,只要有人肯对我有一点好处,我就恨不得想把心掏出来给他才好,自从魏伯那天送我回家以后,我不知道怎样对他感激才好。我这个人呆呆的,一点也不懂得表示自己的感情。我只有想法帮帮他的小忙,表示报答他。他是班长,我常常帮他抄功课进度表,帮他发周记大小楷,有时帮他擦黑板,做值日,我喜欢跟他在一起,在他面前,我不必扯谎,我知道他没有看不起我,我真希望他是我哥哥,晚上我们可以躺在床上多聊一会儿。

我对人也有一股痴劲,自从和魏伯熟了以后,整天我都差不多跟他磨缠在一块儿。早上我在公共汽车站等他一起上学,下午我总等他办好事情一同回去。下课解小便我也要他一道去,不要笑我,我实在没人做伴,抓到一个就当宝贝似的。

魏伯这个人真好,什么事都替你想得周周到到的。可是他太沉默,我跟他处了很久还是摸不清他的心事。后来有几次,我发觉他有点避开我。有一天放学,我邀他一起回去,他说有事,叫我先走,我要等他,他不肯,我一再坚持要陪他,他把我叫到操场角落上对我说:

“杨云峰,我想我还是老实告诉你吧,最近我们过往太密了,班上的同学把我们讲得很难听,你知道不?”

我没有察觉到,我不大理睬我们班上那些人。我知道有几个人专会恶作剧,我的书上他们常常写上“杨云峰小姐”、“杨云峰妹妹”,我为了这个不知换过多少本书,我简直恨透了这些家伙,可是表面上我都装做不知道,那些人愈理愈得意。魏伯告诉我他们把我叫做他的姨太太,因为他们开玩笑把吕依萍叫做魏太太。魏伯说早上他还为了这个把杜志新揪到操场的竹林子里揍了一顿,我听了半晌没有说话。我对他说:

“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在一起算了。”

我向他道了再见,独自回到家里去。那天晚上,我又一个人在打空电话了。我告诉魏伯听,我真的想出家当和尚,把头剃光算了。我从来没有感到像那样寂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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