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老师不肯饶过我,他一定要我上去试。又是一番蹬踢,还是不行。他叫几个同学上来托住我的屁股,往上用力一送,把我翻到空中去,我觉得一阵头晕,心一慌,手滑开了,一跤摔进沙坑里去。我觉得满头金星乱迸,耳朵雷鸣一样。我趴在沙坑里没有动,嘴巴里塞满湿沙块。我听见他们笑得厉害,我宁愿摔死了算了。
有一个人走过来把我扶了起来,我一看,是魏伯。我赶忙低下头把嘴里的沙子吐掉,我干笑着直说没关系,我不愿他看见我这副狼狈样子。他扳起我的脸说:
“你的鼻子流血了。”
经他一讲我才发觉一嘴巴的血腥气,整个脸都摔麻木了。我感到有点头晕,晃了两下。魏伯赶紧抓住我的膀子,我掏了一下,没有带手帕。魏伯拿出他的来捂到我鼻子上说:
“你把头仰起来,靠在我肩上,我陪你到医务室去,你的脸色白得怕人。”
赖老师叫我先回家,不必参加降旗了。魏伯扶我到医务室,里面没有人。他叫我躺下来,他去把杨护士请了来。杨护士用硼酸水把我鼻腔及嘴巴的泥沙洗去,用两团棉花球塞到我鼻孔里,我只好张开嘴呼吸,我的手肘及膝盖也擦了,杨护士要替我擦碘酒,我不肯,我怕痛,她替我涂了点红药水。
我把魏伯的手帕弄脏了,浸满了血块,我说拿回去洗干净再还给他。
“你不要说话,躺一会儿就好了。”他说。
“你去上课吧,我就会好的。”我说。
他不肯,他要送我回家,他说我的脸色太难看,他回教室清理东西,把我的书包也带来了。他跟我慢慢走到大门口去。我的头晕浪似的。他叫了一辆三轮车,我们一同上车。
走到半路,我的鼻腔又开始流血了。魏伯把手臂伸过来,他叫我把头仰起来枕到他手弯里,那样血可以流得缓一些。鼻血流进我嘴巴里,又咸又腥,我把魏伯的手帕掩着嘴,慢慢将血水吐到手帕上去。天渐渐暗了,路上有电灯光射过来。我仰着头感到整个天空要压下来了。我觉得十分疲倦,一身骨头都快散开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