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春天,比所有人预期的都要来得早。三月出头就有微微的热风扑面,让人从容脱去厚重的外套,轻装上阵。有了好的气候,才能告别一季残冬,重新站回起跑线,迈开一年的序章。
在浦东郊区的南段,隔着主干道的两边,有总计占地一千亩的巨大建筑群矗立,气派非凡。尤其隔道两边主楼间还修了封闭式天桥,桥身挂着一排巨大的广告语——“我的城市,我的生活:自由马”。
徐斯先把他新买的雷克萨斯停在马路一边,抖开手边的报纸,又瞧一眼。经济版头条一排黑体大字,写着:“红旗集团控股方四水市纺织一集团拟于近日对外出售原红旗旗下分块业务”。他丢开报纸,打开车窗,探出头往这边的天桥上一张望。天桥上有工人正在作业,准备将广告牌缓缓放下来。
徐斯把车开入厂区,才停好就看到舅舅方墨剑从车间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不少工作人员和服装业的大老板。
方墨剑见到徐斯并不太意外,但也没有当众招呼他,只管同身边人讲着话。徐斯就意态悠闲地在旁等着,直到觑见舅舅独自往二楼的大会议室行去,他才跟了上去。
方墨剑瞪他一眼,却是含着笑问:“你今天这么急吼吼过来是打的哪门子算盘?”
徐斯也就笑嘻嘻答:“我来学习参观。”见方墨剑爱溺地板板面孔,他才又接着讲道,“我一直对‘自由马’的童装副牌‘小红马’挺感兴趣的,来瞅瞅情况。”
方墨剑笑骂道:“小狐狸,我早知道你没安好心。”
虽然被长辈说中了心思,但徐斯并没不心虚。他会选择今日赶来,的确是没打什么太光明正大的主意。他知道稍晚一些,一旁的会议室内即将由四水市经济系统的领导代表红旗的股权方来宣布红旗集团的分块业务出售计划。今日到此的企业家们全部都是打着同他相同的主意。
但徐斯比现场所有人都会多一层笃定。因为他提早就在家里放出了自己盘算这门生意的消息,也算准了舅舅来此地莅临的时间,还瞅准了舅舅得空的间隙,已经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所以一定会得到意想得到的帮助。
果不其然,方墨剑又问:“我听你婶婶讲,你还想要腾跃制鞋厂?”
这却让徐斯有些意外了,没想到舅舅会关心到他的一盘大计划中额外的小计划。他这回野心勃勃想托舅舅的关系,把红旗集团的童装品牌用个较为优惠的价格买下来,也预备着再购进一两间制衣厂、制鞋厂以备生产之需。方墨剑口中提到的这间腾跃制鞋厂就是他计划购进的其中一间。
徐斯寻找合适对象收购时才注意到腾跃制鞋厂,这是间成立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老厂,生产的胶底鞋在十几年前曾红极一时。这些年来却渐渐落没了,只能靠接红旗的订单和外贸订单来维持经营。又适逢红旗动荡和金融风暴,就有些支持不住的意思,但胜在行业经验还是丰富的。
徐斯托中间人寻到鞋厂的一位裴厂长,套了套意思,没想到对方竟然十分愿意,徐斯自然顺水推舟了。
只是舅舅特地一问,让徐斯好生疑惑。他答:“是啊,那就是个小厂。不过,这小厂还有什么掌故吗?”
方墨剑讲道:“这鞋厂以前的厂长是老江的丈人。老江就是从腾跃开始入这行的。那时腾跃还是国有企业。后来是老江帮着私有化后还给了老丈人家,现在他们的厂长就是他的小舅子裴志远。”
徐斯一呆,实在是没有想到无意插手的鞋厂也会同江湖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他今日也是约了腾跃的厂长在此地进一步洽谈。
这么一想,他的心里立刻生出一些些道不明的别扭劲来。
也真是白日不能说鬼。他跟着舅舅一路上了二楼,一拐角,就在二楼会议室门外的等候区看到了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