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 戌 6

打篮球和打游戏一样,后来也让我迷得有些忘了学习,周末我们去南阳二高的球场上打篮球,直打得天都黑透了,还借着远处透过来的街灯光继续打,把做作业和吃晚饭忘得一干二净,直到你找到球场上,喊道:你们这几个学生还吃不吃饭了?我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手跟你回家……

儿子,一九九五年,我们家搬到了北京。这一年,你已初中毕业长成了一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我至今还记得我去北京站接你们母子的情景。车到站时,别的乘客都下完了,才看见你来到门口焦虑地说:爸,我妈晕车,不能起身了。我有些意外而吃惊,急忙随你上车,边走边问你:不是坐的软卧车厢吗,怎么还会晕车?你说:妈在车上吃了个水果后开始吐,一直吐了很长时间,这会儿头晕得厉害,还老说心口难受。我走到你们的铺位前,见你妈果然还躺在那儿,脸色煞白。我搀起你妈,你背上几乎所有的行李,我们开始出站。看着你负重前行的样子,我第一次意识到,你已是一个我们在困难中可以依靠的男子汉了。

由河南南阳迁到北京,一开始你们母子都有些不适应。你的不适应首先是对气候的不适应,南阳气候温润,北京天气干燥,你觉得脸上的青春痘多了;然后是人际环境不适应,这边没有你熟悉的同学和朋友,在学校见到的都是生面孔,少人聊天,一时也没有球友,你觉得孤单;再就是北京的课程安排和作息时间也和南阳有异,这儿根本没有早自习和晚自习,上学要走很远的路,你觉得很不习惯;还有就是你的普通话说得不是很好,和同学们交流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人的流动迁徙是为了寻找幸福,但幸福是一个刁蛮的女人,你只要稍触一下她的身子就必须付出高额代价。你对北京的不适应可能就是代价之一。好在你很快就让自己融入了京城年轻人的生活中,也就是两三个月之后,你就有了要好的同学,有了能在一起痛快打篮球的球友,普通话也说得纯正起来,学习也跟上了北京的同学们。

你上高中时的家长会,基本上都是我去参加的。从家长会上我能感觉到,北京这边的高中老师,教学方法和咱南阳太不一样了,表现在对学生学习时间和学科分数的要求上,远不如咱们家乡高中老师来得严格,这边强调的是教给学生学习方法,然后靠学生自觉地去安排学习。这就使我暗暗有了一种担心:你能自觉地去安排各科的学习吗?我于是开始频繁地去督促你做作业和看书,开始干涉你的日常生活安排。

我变得啰唆起来,很像一个监工了。

更重要的是,这时你已到了人生的叛逆期,而我和你妈却一点也不懂得男孩子的这种生理和心理变异,根本没做迎接你这种生理心理变化的精神准备。结果我和你妈开始同你在一些很琐碎的问题上发生争执。

你说你想在周六周日看看电视。

我和你妈说:不看或少看最好,学习最重要,迎接考试最要紧!

你说你想在下午放学后先打一阵篮球,放松一会儿。

我和你妈说:放学后应先做作业,然后再去玩!

你说你晚上想读一阵课外书,比如小说什么的,换换脑筋。

我和你妈说:先搞好学业考上大学最要紧,等考上大学后再读小说不迟。

你说你晚上不想睡那么早。

我和你妈说:早点睡好,这样你明天学习才能有精力……

你开始抱怨:我太不自由了。

我开始埋怨:这孩子太不懂高考成功对人生的重要性了。

我们一开始只是互不满意。

渐渐开始有冲突发生了。

你下午放学之后,不理我们“先做作业”的规定,先抱个篮球去球场打起来了。

我一次两次三次警告你不听,气得我在你上学时把你的篮球用锥子扎漏气了,你放学回来看到瘪得打不成的篮球,伤心得流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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