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孔颖达、贾公彦出而作注疏,产生“五经”、“七经”的名称。“五经”是孔颖达所主张的,贾公彦益以《周礼》、《仪礼》就称“七经”,后更附以《公羊》、《穀梁》《公羊》用何休,《穀梁》用范甯,就是唐人通称的“九经”。孔颖达曲阜人,当时北方人多以为北不如南,所以他作注疏多采用南方,因此《易》不用王而用郑,《左》不用服而用杜了。唐人本有“南学”按即南北朝南朝的经学。承魏学风兼采众说,不拘学法,随意发挥,又受佛教影响,是宋代理学的渊源、“北学”按即南北朝北朝的经学,墨守东汉旧说,以章句训诂为主,不愿别出新义。学风保守,撰述亦少之分,后来北并于南,所有王弼、服虔的学说,因此散失无遗。
唐代轻学校而重科举,取士用“明经”、“进士”二科明经科讨论经典,进士科策论应试,学者对于孔氏的学说不许违背,因此拘束的弊病,和汉代立十四博士不相上下,并且思想不能自由,成就很少,孔、贾而外,竟没有卓异的经学家了。
《仪礼·丧服》是当时所实用的,从汉末至唐,研究的人很多并且很精,立说也非贾《疏》所能包。这是特例。
三、宋学与汉学
宋代典章制度,多仍唐时之旧。宋人拘守唐人的注疏,更甚于唐人,就是诗赋以经命名的,也不许抵触孔、贾的主张。当时有人作“当仁不让于师赋”,将“师”训作“众”,就落第了。邢昺作《论语》、《孝经》疏,拘守孔、贾所已引用的,已是简陋,那些追随他们的后尘的,更是陋极。宋代改“明经科”为“学究科”,这“学究”两字是他们无上的诨号。
在思想不能自由发展环境之下,时势所趋,不能不有大变动,因此宋代学者的主张就和以前趋于相反的方向了。揭反向旗帜的人,首推孙复。他山居读书,治《春秋》以为三传都不可靠。这种主张,在唐人已有赵匡、啖助创议于先,孙不过推衍成之。继孙复而起,是欧阳修,他改窜《诗经》的地方很多,并疑《易》的《系辞》非出自孔氏,立说之中很多荒谬,因为他本是文人,非能说经的。同时有刘敞字原甫说经颇多,著有《七经小记》,原本今虽不存,但从别书考见他的主张,虽和注疏背驰,却不是妄想臆测。神宗时王安石治经,著有《三经新义》,当时以为狂妄。原书已难考见,但从集中所引用的看来,也不见得比欧阳修更荒谬,想是宋人对于王安石行为上生怨恶,因此嫌弃他的学说。王的学说,传至弟子吕惠卿辈,真是荒谬绝伦,后来黄氏按即宋人黄朝英有《缃素杂记》,把《诗经》看作男女引诱的谈论,和《诗经》的本旨就相去千里了。
宋儒治经以意推测的很多。南宋朱文公按即朱熹凭他的臆测酿成很多谬误。朱氏治经,有些地方原有功于经,但是功不能掩过。现且分别指明:
(一)《易经》本为十二篇,郑、王合《彖辞》于经,已非本来面目,朱氏分而出之,是他的功。他取陈抟的《河图》、《洛书》并入《易经》——《河图》、《洛书》由陈抟传至邵康节按即邵雍,再传至朱文公,他就列入《易经》。有清王懋竑为朱文公强辩,谓《河图》、《洛书》非朱文公所列,那就太无谓了。因为朱文公对于道士炼丹之术,很有些相信。他曾替《参同契》汉时道家书作注释,在书上署名“空同道士邹炘”,“邹”、“朱”双声,“炘”、“熹”通训,他的本名已隐在里面了。这是他的过。分《易》是还原,为功很小;增《河图》《洛书》是益迷信,过很大。可以说是功不掩过。
(二)朱文公从文章上,怀疑伪古文《尚书》,开后人考据的端续,是他的功;他怀疑《书序》今文所无,古文所有也是伪托,他的弟子蔡沈作《书集传》,就不信《书序》,是他的过。这可说是功过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