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面置着一架夜沼宝石屏风,镶满黑森林出产的各色宝石,是整座屋中最璀璨之物。穆如明光素喜明亮单色,幼时被七彩宝石所眩,牧云显特意赐了给她。屏风之后,一室的空间,却仅有一幅绢制瀚州地图布满墙面,其他空无一物,仿佛能看见主人家在此徘徊往返,黯然神伤。牧云天翊知其思念父母,以前每每思量往这里搬运一些家什,免得女儿家闺房如此清冷寂寥。穆如明光睹物思人,不肯稍加增删,他也只得罢了。
牧云天翊随意在玉石案前的绣墩上坐了,此间并不待客,屋里椅凳不多,两人自幼惯熟,又是未婚夫妻,并无多少顾虑。穆如明光倒了茶,搬了绣墩与他对坐,细细与他聊着归家这些日子的喜乐。
牧云天翊说着说着,就说溜了嘴,瞥见穆如明光面色如常,硬了头皮说下去。穆如明光笑道:“他从殇州而来,在天启能这样如鱼得水,算是很不容易。”牧云天翊兴致大涨,又说了两三件得意的事,末了,见穆如明光一脸镇定,又知自己说得多了,悻悻地道:“他初来乍到,我陪他多玩了几日,这就要收心了。”
穆如明光叹道:“你还记得我们在思归园说的话吗?朝堂上并非风平浪静,陛下对你期望颇深,你没有懈怠的理由。前些日子你在北陆身心俱疲,回来调养这些日子,也是应该的。你既知要收心,我就不多说了,晚间你想吃些什么?”
牧云天翊涎着脸笑,晶亮的眼只管盯了她。穆如明光登时撇过脸去,俏笑道:“你呀,越发没个正经。”牧云天翊拉了她的手,“姐姐疼我。”穆如明光被他腻不过,回转来红了脸道:“你又想做什么?”
牧云天翊靠近一步,认真地道:“外头人多眼杂……”穆如明光扑哧一笑,听他续道,“此处是姐姐香闺,我不便造次,只求姐姐可怜。”
穆如明光啧啧摇头,刚想说他两句,转而念及他前阵失踪,自己心灰意冷,不由起了怜意。两人指腹为婚,她看着他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看着他自小被人嘲笑有个媳妇,看他抱怨丈母娘原来不是血亲,看他在她父母双亡后,一夜间成为小男子汉,看他勤力读书练武,不想被她小瞧……如此种种,流水般漫过心头,当下幽幽一叹,默默把头靠在他肩上。
牧云天翊环抱着她,一颗心沉静下来,悠悠地道:“记得小时候,你说要给我做雪蒸糕,我眼巴巴在院子里望天落雪,后来才知道是用宛州的雪花糖。”穆如明光“嗯”了一声,“那天你吃得眉毛鼻子都白了,像个小雪人。”牧云天翊沉痛地道:“那次你是故意整我吧?”
穆如明光笑而不语,牧云天翊在她耳畔轻声笑道:“小雪人,想吃糕。”往她耳珠啜去。穆如明光躲之不及,婉丽的眸子羞怯地阖上,牧云天翊轻吻一下,心中热火烧得浑身滚烫。
他极其动情,却又强迫自己缓缓离开,凝看她秀睫微闭的娟丽容颜,怦然心动。
穆如明光睁开眼,恰似刀剪烟霞,光艳盈目,无论看过多少遍,依旧令他惊艳。两人相拥片刻,只觉满心满眼,唯有眼前此人。
银雁悄然走到屋外,轻咳一声,牧云天翊动也不动,兀自抱紧了明光。穆如明光抬头问道:“什么事?”银雁在外说道:“皇子府来了人,说陛下急传三殿下入宫。”
牧云天翊看着明光,依依不舍,穆如明光拖他站起身,“去吧,别耽误正事。”他拽了她的衣袖,道:“说好了,明儿你来看我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