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白看了看自己掉下来的地方。她方才摔下来的时候,为防止自己撞上那肩舆而头破血流,便运足了十成功力,打算一掌击破那肩舆,然后借反向之力脱离危险。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那肩舆下面的地面竟然是空的。她发现面前堆满了那架肩舆的残骸,还有刚塌下来的土,几乎把洞口全部都封住了,便放弃了从原路出去的念头。
常年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秋叶白习惯性地迅速勘察周围的环境,判断自己的处境。她打算顺着那洞穴往前勘探一番,看看是否有其他的出路。但是刚走了两步,她就觉得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软中有硬。秋叶白混过江湖,手上也沾过血,所以立刻判断出那是一个人。她低头看着地面上被尘土和红纱盖住的人形物,忽然间记了起来,自己砸下去的时候,似乎……那些人口中的殿下就在那肩舆里。那些人看起来都是飞花摘叶踏雪无痕的高手,那位不知什么来头的殿下难道没逃开?跟着她一起下洞了吗?
她蹲了下去,看了看那露在红纱外面的一截手臂,只觉得那只手臂白莹莹的,仿佛能在黑暗中发光一般。想来应当是个女子吧?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伸出手触上那手臂,瞬间手上颤了颤——冷!秋叶白颦眉,那分明是死人尸体才有的温度。自己摔下来应当没有多久,这女子竟然已经死透了吗?
莫非是自己把她砸死的?秋叶白这么一想,心中忽然生出些许不安来。她手上从来没有无辜者的血,不知这位是何人,虽然方才手段诡异可怖,但到底没有对她出过手。她想了想,还是把那红衣女子周围的浮土和压在她身上的残骸碎渣全部都清理掉,打算给那女子再仔细把把脉,看是否还有救。
秋叶白把覆在对方脸上的红纱取下,瞬间心头一惊。
迷离的光线中,一张白皙的脸庞静静地浮现在空气里,肤白如玉,昏暗中仿佛带着淡淡光芒,秀逸修长的眉染了青黛,斜斜地扬起,一双修长的眸子半合着,就像丹青圣手用最细致的笔和沉香墨细细地勾绘而出,线条深邃又柔和,眼尾极长,向上挑起。孔雀翎般的睫羽长而微翘在细白的皮肤上,烙印下神秘的阴影,飞眉修眸,丹青水墨画一般的写意风流,眼角下一点红痣,像是细小的暗红宝石。玉雕一般的鼻梁,比寻常人都要高挺,薄而精致的唇静静地抿着,带着一点血樱的柔粉。
秋叶白有瞬间的恍惚,总觉得自己面前是一尊非人的玉雕,美,却美得脆弱精致,带着一种不属于人世的诡异,让人感觉呼吸都沉重。她忽然想起一段话来:有些人的脸即使几十年后,都会让人记得清清楚楚,不管对方赐予你的是痛苦还是愉悦,不管多少年不曾看见,都仿佛永不褪色;他的眉梢眼角都刻入神经的最深一处,想起来,在最敏感而细微的知觉之上战栗,让你永不可忘。
她正出神,那玉雕美人忽然间睁开了眸子,毫无表情地看着她。寻常人昏迷中睁开眸子都要眨一眨,如秋叶白这般看见原本的尸体瞬间睁开眼,都会吓得心脏骤停。但对于秋叶白而言,却觉得自己心脏不是骤停,而是这么近距离地看见那一双眼睛,仿佛一下子心脏就被一双冰凉的手捏住了。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瞳?黑色诡异地几乎占据了眼睛的三分之二,是极为黑沉的色泽,几乎看不到瞳孔,就像人世间最深的深渊,或者无边无垠的黑暗之海。
随后那双眼睛似乎闪过一丝极轻的笑意,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幽暗与远离人间的冰冷全部退却了,一团血色深红绽放开来——欲海无涯,欢喜佛笑,魅相入魔,风华绝代。那眼下的一点朱砂便是最艳的血,最媚的骨,勾动最糜烂的欲望。
秋叶白只觉得呼吸一下子就不属于自己了。她瞬间触电一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心脏瞬间传来麻痹的感觉,背脊一阵酥麻。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在开眼闭眼一颦一笑之间,有这般巨大诡异的反差,让她竟全然想沉醉在那双眸中,在这潮湿而糜烂的欲望中欲生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