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麻钱兄弟只得让老额吉和红格格到王家。老额吉和红格格一进王家的门,二少东家王也天就迎出来,他上前扶着老额吉说,哎呀老人家,这么一点小事还有劳您动腿,都是一家人,有啥事您吩咐一声就行了嘛。他边说边用眼睛瞄着红格格。到了画押的时候,老额吉走上前来。王也天把老额吉拽到一边说,这钱就算是我下的聘礼怎么样,您就别画押了。老额吉说,红格格和孟生的婚约还没解除,恐怕孟家有负王家的盛意了。老额吉再一次走近管家,伸出手来。可管家说,让红格格画押,您老年龄大了。老额吉说,你是怕我死了赖你的账吗?我在孟家当了这么多年的管家,我画押不管用了?即使是我蹬腿了,你以为我孟家没有还债的人了?
最后为了息事宁人,还是红格格画了押。
麻钱和板凳最后一次见红格格是一个秋天的早晨,老额吉和红格格把哥俩送出门来,老额吉往哥俩的褡裢里塞着什么东西,喋喋不休地嘱咐着什么。红格格依然穿着那件红夹袄,看到兄弟俩跃上马,她向前走了半步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她抿起嘴笑了笑,羞赧地低下了头,两只手搓着衣襟。
麻钱兄弟先施工涵闸,上冻后趁渠道结冰又施工桥梁,大年三十的后半夜兄弟俩才赶回家。老额吉给他们准备了年夜饭,有朝头肉烩酸菜,还有小耳朵炸糕。小耳朵炸糕里包着鲜红的豆沙馅,又细又甜又绵。哥俩知道这豆沙馅是红格格做的,小耳朵炸糕也是红格格包的,老额吉眼神不好,豆沙馅总是包不进糕面里。但他们没看到红格格。红格格住的正房里没有点灯,门闩得很严。这是大年三十,每家每户都要点长明灯的,红格格的房里为什么没有上灯。红格格胆子小,天一黑就会上灯,可她今天没有点灯。板凳沉不住气了,他嘴里含着油炸糕说,红格格怎么不吃饭?老额吉背过去身子说,红格格身子不舒服,吃了药睡了。
这一宿哥俩躺在厢房的大炕上,翻来覆去“烙饼”。板凳不停地起夜,他想看看红格格的灯亮了没有。板凳说,哥,你说红格格真的病了吗?红格格睡觉从来不熄灯的,病了咋乌漆抹黑的。麻钱说,不知道。板凳说,是不是我们有什么事做得不好,红格格不想见我们?麻钱说,不知道。
第二天哥俩要赶往工地,上马前他们在门口磨蹭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看到红格格。老额吉站在门口,头发银白,她一下子老得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再一次回家已是五月,工程全部竣工,放水后渠道各段畅通无阻。麻钱兄弟俩跃上快马,年轻的心插上了快乐的翅膀。他们奔驰着,心里想着心爱的女人,一股股暖流从心底涌出,他们的身心像正在灌浆的麦子一样充实而饱满。
哥俩下了马,站在孟柜的朱红色的大门口,像四年前那个月夜一样,他们充满了胆怯,迟迟不敢迈腿进门。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婴儿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