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平原 第二章4(2)

板凳赶上麻钱,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悦说,你家里有媳妇都没告诉我?

麻钱甩开他的胳膊说,你真笨还是装笨呀?

过了二月二,果然义和隆的媒婆人称梅姨的,在一个黄昏来到了孟家。她提着一杆大烟袋,拧着一对小脚,牙签似的站在老额吉面前,她啧啧啧地说着称赞的话,直到让人倒了牙床。她说的大概是这样的意思:她说红格格不是人,是九天仙女下凡尘,可是七仙女早晚也得配董永。她说义和隆其实还没有配得上红格格的人,可有一个人对红格格仰慕已久情有独钟,他们府上家大业大河套一霸,他本人关公再世一表人才,肚里有墨水,手里有巴缨子 ( 手枪 ),吃的是官饭放的是私骆驼,他一跺脚义和桥都要摇一摇——

老额吉听得出来,她说的是王家的二少东家,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亏得王家能想得出来,他们想让红格格去做小,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老额吉的身体哆嗦起来。她拍着炕沿说:

你说让我的红格格做小?你真能张开那扇死人口。

梅姨没想到老额吉这么不给面子,她撇着嘴说:

哎哟哟老额吉,不能那么说话呀,亲事不成仁义在,我也是在费着唾沫星子给人做好事,要不看在你们是正道人家,我还不会来磨这个鞋底子呢。这少东家的头房是个大家闺秀,婆婆也过世得早,过去有她的好日子过。

老额吉说,正道人家的闺女不给别人做小。

梅姨在鞋底子上磕了磕烟袋锅子说:

说来呢,话也就不好听了,大家都明白,红格格到底也是圆过房的人了——

老额吉举起了鞋底子,下逐客令了。

麻钱和板凳听到了媒婆说的话,心里气愤。麻钱给板凳使了个眼色,他俩提了水一层层地浇在门外的下坡处,地面上马上结了薄薄的冰还看不出来。板凳又在上面抹了一层胡油。媒婆一出大门,就妈呀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老额吉哭,红格格也哭。老额吉说,他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开春马上就要开渠,我们得罪不起他们。

板凳说,不要怕,有我和麻钱哥呢,宁可不开渠,都不能让红格格受委屈。

麻钱说,你们不要急,我听人说王家的祖制不纳妾,除非续弦。我估摸这不是王财东的意思,可能是二少财东背着老爷子这么做的。

板凳说,他还不是看上咱家的家产,全义和隆的人都知道他不是什么好鸟。

老额吉听了麻钱的话,觉得有道理。心宽了一点。她摸着红格格的头说:

我娃是我一手带大的,她的心干净得月亮一样。我娃不能嫁出去,我孟家的家产下一辈子都吃不完,我娃不能到别人家受罪去。她抹了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抬起头看着麻钱和板凳说,你们要是有心人,无论如何要开好这条大干渠,给我的女儿我的女婿我们孟家争口气,要是那个没头鬼三年还不回来,老额吉我做主,让红格格挑你们中的一个当哥哥一个做女婿。我看出来了,你们兄弟俩是两个厚道娃,把红格格托付给你俩我就放心了。不过有一点我得说明白,只有红格格有权利挑你们其中的一个做女婿,你们没有权利争来争去的。你们心里一定记住我说的话。我说不定哪天老眼一闭就走了,看在我们孟家从来没把你们当外人看待的分儿上,不要让我死不瞑目吧。

板凳跪了下来,麻钱碰了碰板凳的脚,板凳又站了起来。

老额吉拍着红格格说,娃,别哭了,老额吉的心破得就像那蜜蜂窝了。我真想吃了那个没头鬼的肉呀。

早春三月,河套大地开始解冻。这个季节每家每户都要出壮劳力到黄河干渠上洗渠。在河套洗渠口是最艰苦最耗人力物力的一项劳动。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