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良药(2)

的确如此。赛普利醒来后,医生对他说了他必须要知道的事情,他默默地听着,没问任何问题。我在一旁紧紧握着他的手,好像这样我的力量就能够给予他帮助。那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实际却并非如此。几周后,赛普利回到了家,伊娃一直细心照料着他,让他在舒适又充满爱的家中,度过了生命中最后几个月。

那时我在瑞士的朗根塔尔(Langenthal)找到了一份临时工作,那里受人爱戴的乡村医生突然去世了,留下了没有任何收入也没有医疗保险的妻儿。我把挣到的大部分钱都给了他们,自己的生活虽然简朴但也心满意足。和前任医生一样,我也会给病人寄账单,但如果有人付不起医药费的话我也并不在意。几乎所有的病人都会送东西来,如果他们没钱付账,就会送来满满一篮子水果和蔬菜,有时甚至还会给我做一件非常合身的衣服。母亲节那天,我收到了很多鲜花,这让我的办公室看上去像极了殡仪馆。

我在朗根塔尔度过的最悲伤的一天,恰恰也是最繁忙的一天。从早上开门起,候诊室里就人满为患。在给一个小姑娘腿上的伤口缝针时,我接到了赛普利打来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微弱,好像耳语一般。小姑娘还在桌子上哇哇大哭,伤口也只缝了一半,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办法讲电话。赛普利提出一个要求,能不能回去看他?我不快地解释说不行,候诊室挤满了患者,而且我还接到了一些出诊电话。其实我早就打算这几天去看他了,我向他保证这两天就去看他,并对他说:“到时见。”

遗憾的是,天不遂人愿,我知道赛普利打电话是想催我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就像大多数即将被无情地带离这个世界、送往另一个世界的濒死之人一样,他知道留给自己告别的宝贵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果然,第二天一早赛普利就去世了。

参加完赛普利的葬礼,我经常会去朗根塔尔连绵起伏的田野间散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受着春日里绽放的花朵带来的丝丝芬芳。我感到赛普利就在我身旁的某个地方,如果我感觉很难过,就会和他聊聊天。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没有拼尽全力,去看他最后一眼。

我无法对临终病人的那种急迫之情视而不见。在乡下这个地方,医疗护理是一种大家共享的经验之谈。病人生病时,他的祖父母、父母、姑妈、表兄、孩子或是邻居都会在身旁照顾。对于病入膏肓和即将死去的病人也是如此。每个人都会全心全意地照顾病人——从朋友、家人到邻居都是如此。因为帮人就是帮己。事实上,作为一名新医生,我最大的成就感不是来自在诊所看病或是出外诊,而是来自能帮助那些需要朋友、安慰或几小时陪伴的病人。

医术并不是万能的,这是学校书本上没有教会我们的事实。还有一个事实也是在医学院学不到的:一颗悲悯的心几乎能治愈一切。在乡下几个月的经历让我更加坚信,做一个好医生和解剖学、外科手术或是对症下药根本没半点关系,一个医生能够给予病人最大的帮助就是成为一个善良、关爱、善解人意并且充满爱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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